人还没来,石桂就听了一肚子宋家的事儿,这些同她总没关联,此时就是消夏的,过了夏天宋家人还得回金陵老宅去,到时候她还能干那攒钱的活。
石桂见缝插针的往山下头跑,要干的活多了,头一沾着枕头立时就睡了,葡萄还想同磕牙,自顾自说了半日,那头石桂已经打起了小呼噜,连着几日葡萄倒睡不好了,拿脚踢床板:“你自家睡得香,还让不让旁个睡!”
石桂叫她惊醒了,歉意道:“这两日累着了,对不住葡萄姐姐,你先睡,睡实了我再睡。”梦里都在挖笋,再不快些就过了季了,白放着这许多铜钱不拣,她怎么不着急。
房子连修了十来日,补了瓦洞,送东西的人也来了,先是快船来了人,跟着人后头又有十几二十来只的箱子抬上山来。
别苑的人许久都没见过这场面了,一条大道上都是挑夫,前前后后跟着七八个婆子,箱子上贴着各色签头,盯住让他们仔细轻放,别碎了里头的东西。
这才刚进四月,清明都没过,王管事只当人还有一个月才来,样样东西且还没备下,他是惯会把事儿推到别个身上的,见着人来就把底下这些骂一顿:“日日催促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这懒怠模样。”
来的是大夫人的人,打头一个管事娘子,后边还有几个穿绸的丫头,王管事在石桂几个跟前一向趾高气昂,如今却对着不比葡萄大几岁的小姑娘哈了腰。
那姑娘生得杏眼桃腮,嘴角一颗小痣,一管脆生生的嗓子,未语先笑声音利落:“王管事辛苦,我们太太就是想着此间事多,王管事一个怕忙不过来,这才着我先来,这回来的人多,可得办妥当了。”
这回过来说是消夏,实是打醮,乡下的房子多少年没呆过人,上一回修还是二十多年前,早就不堪住了,宋老太爷又最烦族人请安拜谒,这才住到别苑来,躲个清净。
王管事陪着满面的笑,又引了她各处去看屋子,葡萄跟石桂两个就在堂下听着差遣,葡萄扯一扯石桂,嘴巴一呶:“你瞧见没有。”
大丫头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替她打扇子,一个站着听吩咐,石桂只当葡萄说的是她派头大,哪知道人一走,葡萄就叹:“你看她身上这一件,得值好几两银子罢。”
不光是她,连着她的两个小丫头也穿着绸缎衣裳,葡萄看的眼睛都拔不出来,伸手就去摸耳朵:“你见那耳垫子没有!”
正说话,小丫头出来了,拿眼儿把她们两个一扫,挑了石桂:“郑妈妈在何处,春燕姐姐请她来。”
石桂立时去了厨房,郑婆子听见是春燕,又问了穿着,怔一怔:“这才几年,春燕都当上一等了。”理了半新不旧的衣裳,往园子里去,因着石桂沉稳些,便还带了她进园子。
春燕坐在云纹圆凳子上,正吃着茶,一口啜饮了,这才立起来,笑道:“郑妈妈好,这几年不见,怪想你的。”
郑婆子略退一步把她上下打量一回,啧啧称赞:“我走的时候春燕姑娘还没抽条呢,看看这个相貌,比着豆蔻姑娘也不差了。”
春燕先笑一笑,跟着又道:“豆蔻姐姐,如今是钱姨娘了。”拉了郑婆子坐,这些年她一季都没断了孝敬,她自个儿殷勤不说,女儿女婿也跑得勤,春燕知道太太有这份心,自然待她客气。
郑婆子念得一声佛:“她是个有福气的,太太抬举,真是造化。”
春燕笑一回,把杯子递到小丫头手上,拉过郑婆子去:“妈妈在此地受了委屈,只这几年太太事多这事儿年年想起来,年年都不及办。”
春燕都这般说了,郑婆子自然得接口:“怎么好烦着太太,我不过年纪大了,身上不好,在外头总不如在家里,想在女儿身边养老。”
事多忘了不过是句好听话,大少爷惹了个大祸事出来,连带着大夫人都吃了瓜落,这些老宅里无人不知,大少爷自小到大就没挨过一句半句,老太爷连根指头都不碰他的,那会儿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请了家法,打烂了皮肉,在床上躺了百来天。
大夫人只顾着照顾儿子,把管家权都交了出去,二夫人捏在手里小二年,自嫁进来就想着,竟没能保住,还又转回了大夫人这里。
郑婆子欢天喜地,看着春燕这头人手不足,把葡萄石桂两个都叫进来,替她们帮手,又把下人的饭食都交给粗使婆子来做,自家往这院里的小厨房造了汤水,小圆桌儿摆开来,专给春燕吃。
一样的菜做了两份,另一份她亲给高升家的送了去,留下葡萄石桂侍候,自家慌忙忙去陪了高升家的吃酒。
葡萄看着脚都要迈不动了,春燕手上一边儿套了两只金镯子,莤红的纱帕儿往镯子里头一塞,小丫头捧了盆儿给她洗手,这才上了桌,一样样端出来俱是些见也没见过的东西,郑婆子还笑:“都是粗吃,也没好米焖饭吃,就拿黄米做了些凉糕。”
往日里几个菜一个汤都嫌烦的,这做了一桌子细菜,竟还说是粗吃,春燕竟也受下了,也不光她一个吃饭,叫她们都围了桌子坐下,赞了一声竹鹧鸪鲜嫩。
收拾了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