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酥软,心里软绵绵的,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城门大约有五六十丈的距离上,闻安臣忽然听到路边传来一阵哭号之声。他循声看去,只见官道旁边约莫四五丈之外,是一片耕地,此时这片田地中,起了一座新坟,坟前有一个穿着丧服的妇人跪在那里哭喊,声泪俱下,很是悲切。
看样子,她应该是刚死了相公。
“又一个可怜人啊!”
谢韶韵心中低低道,看到这个妇人,她心中也是有了些悲切。只不过甚至就连她自已也分不清楚,所悲切的,到底是那个真正闻安臣的死,还是她过去那几年的日子。
闻安臣也驻足向那边观看。
“有点儿不对。”闻安臣忽然道。
“怎么了?”谢韶韵惊诧道。
“你听她的哭声。”闻安臣道:“你能从里头听出什么来?”
谢韶韵终究是阅历浅些,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什么来,只是摇头。
闻安臣瞧着那妇人所在的位置,目光冷峻,道:“我在他的哭声里,只听到了恐惧,而没听到悲伤。”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啪啪的鼓掌声,一声声音接着响起:“这位公子,当真是一针见血,看的透彻,听的明白。”
闻安臣侧过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文土,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削瘦,长相清庾,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帅哥,可见年轻时候定然也是极俊朗的一个人物。他也是读书人打扮,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戴着四方平定巾。在中年文土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车辕上坐着一个身强体壮的车夫,身后还跟着两个牵着马的彪悍壮汉。
看这派头,显然不是一般人,非官即富。
不哀而惧,是以知其有奸也
此时,中年文土正瞧着闻安臣微笑点头。
闻安臣在谢韶韵耳边嘱咐了一句,轻轻把她放下来,而后对着中年文土深深一揖,道:“后学末进闻氏安臣,见过前辈。”
都是读书人,叫一声前辈总是不会错的。
“有字吗?”文土问道。
“字折柳。”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闻折柳,哈哈,当真是好字!”中年文土朗声一笑:“你可以叫我黎先生。”
“是,黎先生。”闻安臣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他看出此人肯定颇有来头,是以有心结交。毕竟前路渺渺,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黎先生对身边一个小厮道:“你先去打探打探,这妇人什么来路?那坟中埋葬的,是她何人。”
“是,老爷。”小厮很机灵,领命而去,而后很快便回来了。
他禀告道:“这妇人是城中刘张氏,前几日,她家男人死了,说是得的急病。”
黎先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指了指那兀自在啼哭的妇人,向闻安臣道:“你怎么看?”
闻安臣道:“这女子哭声中,我听不到哀伤,只有恐惧。可见她的哭,不是因为死了丈夫而悲伤,而是因为对某些后果有畏惧。”
“夫人之于所亲也,有病则忧,临死则惧,既死则哀。今其夫已死,不哀而惧,是以知其有奸也。”黎先生曼声吟道。
“这是《折狱龟鉴》卷五察奸中的话。”闻安臣笑着接口道。
“你看过?”黎先生眉头一挑问道。
闻安臣微微点头,谦道:“略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