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融却道:“若真如此,这便是显仙宗该承受的浩劫,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举世皆知您是显仙宗宗主,您的浩劫,属下愿意陪您一起承受,显仙宗之众也亦然。”
缺脑子的死忠部下也不过如此了。
穆平安叹道:“真。”
他到了这儿来,问心老人就只说了“真”字,代为传话的他都没劲透了。
他听于翎依话里有松动之意,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就这么放过重融?
于翎依不怒反笑,道:“如果他说的全是真的,我为什么会遭遇那一切,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什么理由?”穆平安脱口而出。
单尘的注意力也暂时从穆平安身上移开。
于翎依道:“为什么当时联手杀我之人,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发一语;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为所动,一门心思只想杀我。”
“我自问过千遍,想过无数个理由,但我从没想到竟是这个。”
自于翎依归来,见显仙宗现宗主重融,重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谎言。
每一句话都很荒谬,很不可理喻,然而那却是肺腑之言。
就像于翎依自认为自己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尽管修为堪称世间第一,却从不仗着修为高欺压其他宗门。显仙宗与各大宗门交好,那些对他下手之人,其中好几位是她出言点播,出手提拔之人,所以当这些人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简直令她心如死灰,痛恨一切。
她不曾作恶,她身先士卒为人族献力,她竭尽所能庇佑人族,为何她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人族,却要被人以最大的恶意相待,她曾质疑这个世道,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穆平安咬着手指尖,只觉于翎依过分仁慈,过于深信问心阵审判的结果,却不怀疑问心阵的正确性。
问心阵虽然是效仿天劫中的问心劫布置而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问心劫,距离让渡劫者内心潜藏的东西无处遁形还差那么一丝。
可能就因为那一丝的空隙,导致阴暗的隐藏。
奈何在场并没有阵法师,没有人提及此事,那么他,一个不会布阵的阵法二流子,提出问心阵的问题,又要如何解答呢?
或者说重融之所以不叫阵法师到这种场合来,就是不想有人质疑问心阵的精准程度么?
想想如果他是于翎依,如果是他来遭遇这种事,无缘无故被信任的人背叛身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上千年,只有吞天雀为伴,一朝重回日光下,他会想毁天灭地,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至于找出真相,解决宿怨,最后……原谅一切,回归正轨,那是等害他之人付出代价之后的事。
他不理解于翎依怎么能忍住弄死重融的冲动,明明两人战力之悬殊,于翎依碾死重融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容易,可就因为容易,就要放过眼前这个始作俑者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像重融这般的蚁虫千千万,于翎依当真不杀鸡儆猴,万一那些人再次形成合围之势呢?
穆平安问:“什么答案,重要吗?”
单尘也顺势道:“原因为何?”
“是啊,主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您就放过重融了么,明明他都已经交代了他就是害您的罪魁祸首之一!绝不能轻易饶恕他!”
靳柔铁青着脸,虞鸿手持折扇没有张开,脸色也很不好看。
此刻,就连两位器神也竖起耳朵,穆青霜微微皱眉,神情凝重。吞天雀浑身羽毛膨胀,气愤到无以复加,却又不得不忍耐,毕竟最该发火的于翎依还平静着。
重融依旧跪在地上,深埋着头,徐慕容和滕疆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
他们不认为于翎依会轻易罢手,因为换做他们,他们也不会。
于翎依不疾不徐地道:“当时我濒临极境,距离真仙境仅有一丝,最困惑也最无助的时候,我信任之人将刀锋指向我,我看重之人反目于我,甚至我的忠心部下一心想要谋害我,我一直以为是我多虑。直到我死,我才明白一切都有迹可循。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等我想明白,我的性命便结束了。”
听她这般诉说,穆青霜如听道音。
如果这是修为巅峰的强者会遭遇的事,会有的心境,指不定她将来也会经历。
如果这世间会出现两位真仙,于翎依是其中之一,穆青霜觉得她会是那第二个。
重融目含痛苦,道:“我与那些人合谋,准备灭世大阵,不过九日的时间,但待我回神,已是八十一天后,那些人也亦然,只是都不愿意再相见,谁也不愿意顶着灭杀人族英雄的名头,谁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下的手。”
当时于翎依还镇压妖族有功,下一刻他们便对于翎依刀剑相向,这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滑天下之大稽。事后所有人都不相信于翎依就那么死了,死在了她亲自参与创立的灭世之阵下。
“真。”颤音。
九日,八十一日,穆平安琢磨着这个数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