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怎么这么迟还不回家?”萧启走过来,从后环住了他的腰,像只可怜巴巴,许久等不到主人回家的大狗,低头在他脸颊边亲昵地蹭,“你这些日子,日日都好忙……哥哥在家等你吃饭,饭热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总是等不到你回来。”
痴迷地嗅他身上清冷的雪梅气息,萧启抱着他,一刻也不肯松开,生怕这一放手,他就像山间的岚,枝上的雪,终有一天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寻静默许久,终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你为甚么……要在我身上种那种东西?”
萧启呼吸一滞,亲昵嗅吻的动作蓦地停了。就这一瞬的沉默,让谢寻拼尽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猛地回身,桎梏住他宽阔的肩,满面泪花:“为甚么啊,为甚么啊?!”
萧启动了动唇,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因为哥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论是生是死。不久前你自己也说的,你永远喜欢我。”
“种了蛊,我们从此生死相依。”萧启满心爱慕,摸上谢寻的后脑勺,“黄泉碧落,永远也不分开。天涯海角,哥永远都在你身后保护你。”
谢寻当真想一刀了结自己,拉着他一起死,再不要活了。
可为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大恶人,赔上自己的命,真的值得吗。
谢寻的双手无力垂下,感叹自己这一生,过得真像个笑话。从小到大,所遇的皆非良人。
他明明身抱大才,亦有满腔赤心,誓愿入朝为生民立命,可这个朝廷从上到下都烂得彻彻底底,没有人对得起他。
一生所学,连用武之地都没有。
还要委身在恶人身下,讨好周旋,最后竟还要被他捆绑在身边,同生共死。
他不喜欢萧启,根本就不喜欢,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也没有喜欢过萧家的任何人。
可他不得不像娼妓一样,在他面前假意卖笑承欢,承受他无止境的掠夺和占有,日日夜夜,神颠魂倒。
真是不想再忍了。
可是不忍又能怎么办呢?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长恶不悛的萧启,所做之事实在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他这样的人,怎能任其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最初所求,不过是为天下除害,扶持少帝夺回实权,然后他安安稳稳做他的天子帝师,群臣首辅,兢兢业业为黎民奉献一生。可事到如今,他一心要扶持的少帝,竟也是个欺师灭祖的畜生。
这萧家的天下,上上下下,再没有地方值得他去尽忠。
谢寻悲哀地想,也不知道这座江山,在他走后还能坚持多久。
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皇帝既下罪己诏让位,萧启没有理由不接受,欣然接过了这道权柄,明面上有条不紊地处理国事,暗地里,他重整手下势力,就等着将暂时的变成永恒的,将高于头顶的变成踩在脚下的。
疲于这些勾心算计,萧启忙了起来。也不再有机会时时与他的白梅花贴在一起了。唯有沉沉的深夜,他才能拥他入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光。
他在为了权利东奔西走,谢寻又怎会无动于衷?他开始频繁往返于皇宫和王府,常常在皇帝身边一待就是整整一日。
对待这位皇帝学生,较之以往更严格了一些。
那一日的荒唐一夜就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他教他治国经略、用人之术,教他如何做一个上无愧祖考、下无愧朝廷百姓的好皇帝。
萧璟认真听着老师授课,不敢再对老师抱有那些旖旎的非分之想。
老师这些日子,显然唠叨了许多,一点不像个年轻人,倒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太。
休息之余也不肯歇会儿喝口茶,就在自己耳边叨叨念着他早已听得起茧子的话,甚么要勤勉亲政、要体察民情、要多听他人建议诸如此类云云,听得萧璟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忍不住了,捂住耳朵道:“老师不要再念了嘛!”
“……”
“您最近怎么这么啰嗦?”萧璟道,“现在是休息时间,让学生耳朵根子清净清净好不好?”
谢寻眉宇间的悲伤挥散不去,偏过头去,不愿看他,许久道:“陛下总是这个样子,甚么时候才能独揽大权呢。”
萧璟道:“这不是有老师在么,有您在,我……”
谢寻打断道:“臣总不可能辅佐您一辈子,您该学会长大呀。”
萧璟蹙眉,急忙抓住他的袖子,道:“怎么就不能辅佐我一辈子了!您要去哪里?”
转念又想到了老师近来反常的态度,并且突然就不生自己的气了。
还啰嗦了那么多,一句话今天讲一遍,明天讲一遍,上午讲一遍,下午还要讲一遍。
就好像……遗言一样。
思及此,萧璟吓得忙把老师抱住:“老师要去哪里?!您不要我了吗!”
“您答应过父皇,会好好辅佐我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谢寻勉力一笑,道,“好好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