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下一刻,他一跃而起:
“不是说我是跟你来平卢送礼给那孟阎罗的吗?”
顾淮珅看着他,轻轻点头:“是,你许家十二郎,也是送给孟阎罗的礼。”
说罢,顾淮珅都有些不忍心看这少年的神色了,前面几年,顾家、许家、墨家、陆家一直分摊着供给往了平卢的盐,赚的盆满钵满。
不满之处也不是没有,其一是孟月池几次拒绝了他们到平卢圈买土地,其二是墨家出船出力,分到的“盐份”最多,又凭借楚州地利,赚得也最多,他们顾家和许家看着眼热。
去年,武宁将军找到他们两家,说是愿意与两家合作往中原贩盐,还想三家合作在淮北开盐田。
能绕开墨家和平卢赚了钱,顾家和许家自然是乐意的。
顾淮珅觉得不该为了些盐钱开罪了孟月池,就写信给了自己在象州做官的四哥、在繁京做官的六哥,四哥和六哥连忙写信劝族中长辈,却没有劝住。
盐利之丰,世人皆知,谁又愿意放弃送到嘴边的肉?
头两个月,有武宁将军派重兵护送,他们将盐送到许州售卖,很是赚了些钱财。
可进了八月,淮河大水,桥道被毁,不光没法往中原送盐,他们囤在武宁的盐库竟然空了,武宁将军常为用还信誓旦旦说盐是被河水给泡没了的。
就在这时,平卢节度使府派了一叫裴文姬的参事随着船南下到了楚州,直言既然许、顾两家另有生财之路,平卢就不拦着两家直奔前程了。
墨家直接甩出了十万两银子,顶掉了他们当年出资帮建北海港的出资。
顾家和许家的族老之前都觉得是自家带了那平卢节度使发财,对平卢节有帮扶之恩,被人这么在脸上抽过来,如何能忍?
加上淮水道路复通,他们干脆忍下了常为用的花哨手段,继续走淮河往中原送盐。
结果今年暮春时候宰相李瀚仰被下狱,户部侍郎钱寇等人也都被贬官,代掌了中书省、门下省的梅舸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在淮水设卡,清查私盐和粮运。
常为用信誓旦旦说不会被查到,可他们顾家七十车盐、许家的九十车盐都在淮水被扣下了。
接着,常为用便因勾结贩盐之罪被拿下,顾家和许家虽然没有被牵连,这一条盐路是已经没了。
到了此时,家中的族老们才知道孟阎罗这狠人有狠人的好,有她派人卸船送盐,有她将银子去往繁京打点,他们只要在江南高高兴兴把盐运上船,接着就是高高兴兴等着拿钱。
多好的买卖呀!怎么就让他们给交出去了?
当年不知阎罗好,错把旁人当成宝,追悔莫及的两家族老连忙派人去了楚州,给墨家送去之前的十万两银子。
墨家连门都不开,只说已经引了越州方家、东观沈家入伙,不劳烦许、顾
两家了。
被族老召去的顾淮珅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爹、伯父和叔公头发稀疏了许多。
这次送来平卢的十几车重礼加上这个姓许的傻小子只不过是两家的开胃菜,只要孟月池肯开口再给他们点儿好处,顾淮珅毫不怀疑自家的长辈能把最有前途的顾老六都洗刷干净绑来平卢。
不说送给孟月池,或者她妹妹孟月容,能送给孟月池她母亲柳氏……
为了钱,他家族老也不是干不出来。
傻呆呆坐在桌前,许奉平看着面前吃了一大半的蒸黄鱼。
“吃肉的时候,都以为是在吃别人,等自己也被端上了桌,才知道个中滋味。”
“你也不必太过悲观。”越过桌子,顾淮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是孟家的哪个娘子,都大概是看不上你的。”
许奉平:“……顾七哥,你这话是在安慰我?”
顾淮珅:“那不然呢?”
两人在客栈里住着,一日又一日地等,却迟迟未收到召见的消息,进了七月,平卢酷热不输江南,这两人实在受不住热,干脆去了北海,倒觉得凉快了许多。
“顾七哥,你看,平卢的船又回来了。”
顾淮珅手搭凉棚,眺望海上,风从海上来,很是怡人。
“这艘船,不是墨家的船。”
看着那不输墨家大船的“明光号”货船,顾淮珅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之前经手顾家往北来的生意,一年有半年在楚州,墨家的船他都见过,这艘船很是有些不同之处呀。
看着船工们扛下一包包的东西,又把棉布、丝绢、茶叶、盐装上了船,顾淮珅的心里忽然重重一跳。
这船不是往南去的,那它自然是往北走,北面……卢龙关,还是,更北……莫非是北边的蛮部?
“姑娘,那顾淮珅和许奉平一直在北海停留,已经发现了咱们平卢和北边的生意。”
“无妨,不过是一点通商的买卖,他们之前已经得罪了咱们平卢,要是为了这事儿彻底没有了往北贩盐的机会,他们才是真蠢了。”
刚过了生日的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