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她接着说,“不然我真不知道我爸还还想养那群废物多久。”
语罢她翻过倒扣着的玻璃杯,将红酒尽数倒进桌上的三个杯子里。
液体沿着瓶壁滴落,在杯中打起旋儿来,转着转着,夜过去了。
——
绿荫层叠掩映下,红漆柱硫黄瓦更显得独树一帜。天上没有云,太阳光直愣愣地落下来,照得匾上的字发金光。
尽管是工作日的上午,这儿依旧人满为患。法物流通处门口的队像长蛇一样歪歪扭扭排到快门口的地方。叶星河和苏蔓文一人撑了一把伞,站在队伍稍靠前些的地方。
她们排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起初是苏蔓文提了一句,今天没有工作要去参观最近很火的寺庙,顺便请个手串回来。叶星河觉得自己左右无事,便一并来了。
只不过两人猜到门口就被呜呜泱泱的人群惊到,粗略看着请手串的队伍不怎么长随意站到队尾。
谁料看上去短短的队伍七拐八拐,等她们走近那间小小的屋子,又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屋里人也不少,两人站在柜台旁,没几分钟就被人群挤散。周遭是嘈杂的人声,天南海北的方言揉在一起,只能依稀分辨出其意。充斥着浓烈香灰味的空气在她身侧飘着,庄严,却又写满欲念。
她忽然就注意到那赤红色朱砂串成的手环了,不同于在展示柜顶上被拿过来拿过去的手串,它静静躺在玻璃展示柜中,没什么人相看。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联想到它出现在另一个人手腕上的影子,即便那人一贯的穿衣风格与它并不相配。
莫名出现的念头给叶星河吓了一跳,可思绪就在越想止住的时候越发疯涨。她在口罩下轻咬嘴唇,叫柜员拿出了那手环,甚至没顾得上看手环中间那两行字。
转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苏蔓文,她走过去,瞧见她手里抓着一条金财色手串,更亮的金色画成的条纹在其中无规律地钻来钻去。只是她记得,苏蔓文一向不爱金色。
“怎么买这个?”她用手肘顶了顶她。
“替小暖赔给池在水啊,人家都答应给彩虹之家捐款了,我也得有点诚意。”苏蔓文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
叶星河闻言眨眨眼,只觉手中的手环蓦然发起烫来。一粒粒小的朱砂像是一簇簇小的火苗在她手里烧着。
“放回去吧。”叶星河低声说。
苏蔓文以为是周围哪个不认识的游客说的,没放在心上。直到叶星河又重复一遍,她才扭过头来,语重心长:“不赔的话她又要骂小暖,对孩子成长不好。”
“把这个给她。”叶星河扬扬手里的手串,坠子摇晃发出不易察觉的响。
“可就她那无赖样,不赔个一模一样的怕是又——”
苏蔓文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星河打断:“不会。”
叶星河说的坚定,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末了又补了一句:“这个更好看。”
一个奇异的猜测突然从苏蔓文心底升起,眉毛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连带声音也多了些愠怒,她质问着:“你们?”
“你在想什么?”叶星河却只是耸耸肩,边笑着边把苏蔓文手里的手串还给柜员,“这个比较便宜,剩下的给小朋友们买零食吃。”
转过脸去瞧见苏蔓文仍摆着幅怀疑样子,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放心,现在可没工夫考虑别的。”
接连走过几个正殿,叶星河觉得自己被蒸腾的香灰味沁了个透。
身后持三根香跪拜的香客闭眼虔诚的许愿,她甚至能听见她们心底的呢喃。她手里的香却还扎着捆,一根也没动过。
苏蔓文燃了香过来,用手肘顶了顶她:“你怎么不拜?”
“没什么好求的。”叶星河淡淡说。
其实她一向不信神明,觉得与其期待什么超脱于人的生物帮她完成心愿,不如用这份心里自己努力。不过苏蔓文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接着说:
“去求个万事顺利也好,都进来了,还是得拜拜。”
于是叶星河无奈抽出三根香来点燃,立在蒲团后面,人潮之外,弯腰拜了三拜。
“如果你存在的话,请保佑我的事业一切顺利吧。”她在心底默念着,而后睁开了眼。一阵风迎面吹过,香上顶着的香灰落在她虎口。
这下是真的灼热了,她猛地摆手把香灰甩去,蛋清白的手上留下个浅红色的印子。
充满侵略性的香火味连着烈阳搞得她晕乎乎的。模模糊糊地就跟着苏蔓文进了开光室。
身着暗红禅衣的方丈顺时针摇晃着手里的转经轮,口中呢喃着的经文和铃铛声响在屋内嗡鸣成调。信众皆跪坐软垫之上,捧着手串虔诚祈愿。
叶星河却睁着眼,上身挺得笔直。
“也请保佑她无病无灾吧。”
等到临走她手中的香也没用掉几根,索性随手摆在最后一个殿前摆满香的案上。
衣角上粘的香灰随着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