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用泪水,药物和怔忡填满的浑噩日子里,我记不太清玉眉因我哭过几回。
但只要她哭,一定会是最难过的,她会习惯躲到某个地方独自消化完毕,再带一张笑脸回来看我。每一次。
以后不会了,不会再有下次,真的。
她的身后,是火海中的废墟,还有连片奔往夜空的火星,仿佛又一出漫天华彩不夜天。
我的好玉眉啊,何苦要因我受罪。
我害了柳梦,不能连她也一并害了。
沈青衣与忍冬
扑灭火的屋子成了易碎的焦炭。白江雪他们在那里找到了沈素衣和单凤鸣的尸体,除此外,还有三具尸体,是沈素衣极忠心,愿意舍身赴死的手下们。
审讯室里,我将柳梦一案,还有刚才与沈素衣见面的所有内容都向白江雪交代完毕,对于我未及时告知单凤鸣行踪一事,她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但没做过多责罚,让我回去休息,后续再有需要补充再联系。
走出审讯室,过道里,我和双眼红肿的沈怜双对上视线。她无波无澜,一句话没说,移开眼,与我错身而过。
又一转角。
大厅门口,进来两个女人。
视线停在她们身上的原因是,第一个女人的长相和沈素衣极相似。有着健康的瓷白肤色,更为娇俏精致的小脸。
重工刺绣的黑金马面裙,和当初初遇沈素衣时一样华贵。
望向我的杏眼不含秋水温情,轻飘飘的一瞥,扫过我,只停留片刻。
气质也是同样的,甚至更出众。披散在细腰间的黑直发,带着神秘、不可轻易接近或触碰的奇异色彩。
我确信她就是沈素衣口中的双胞胎妹妹沈青衣。
第二个是被她牢牢牵在手中的女人,似乎比她还要小些。清丽面庞有些青涩稚嫩,像刚刚十八岁,对周围一切抱着玩心和探索欲,喜好上树摘果子、下地玩弹珠的活泼玉眉。
更特别的是,她有着和单凤鸣相似的眉眼都是那种抬眸时发亮,显无辜相的鹿眼。只是她的双眼要更柔和,更专注。
她好奇打量这周围,偶尔会因绿植或者旁边的普法墙停下脚步。
三米长的路,可以停下三次。每一次都会遭到前面人回过头来看。沈青衣不用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盯着她,她便会迅速贴近,跟上对方的脚步。
但背过身的沈青衣也未能完全限制住她,她边走边看,沉迷于墙上的小人涂鸦连环画,最后沈青衣没办法,让她呆在那儿等。
一位警察上前对沈青衣做简单询问,她直说:认尸。
这对姐妹总是冷冰冰的,既没温度,也没感情。但即便这并不常见,她们拥有的可以是比血缘还紧密,无法割舍姐妹情谊。
沈素衣是个好姐姐,不然也不会临死前都在想着妹妹。
我希望单凤鸣和沈素衣认罪伏法,在牢狱里度过余生,一生都为柳梦作忏悔,作为赎罪。以命换命,又不能让柳梦复生,他们的死有何用。
玉眉见我出来,迅速上前,担忧地问我:你会不会被抓起来?
她想一出是一出,我要真抓起来,不会一个人走出来找她,不会。
鼻腔和喉咙还留有些呛入浓烟的不适,新鲜冷空气的刺激下,我鼻子和喉咙发痒,咳嗽不止。
玉眉将我拉到远离风口的廊道,让我歇会再走,她要去给我倒热水缓缓。
我一个人坐在廊道前的过道处,掩着口鼻,咳嗽轻,但每咳一次,烟尘焦油的味道和痒意就多几分。不知道是不是被浓烟伤到了。
在我咳得视野满是水雾时,脚边出现一双黑布鞋,白金线点缀的黑裙摆所步子轻轻晃动,面前人带来一股发冷的木香气。
咳嗽声止,我抬起头,对上沈青衣那漆黑的瞳孔。
离近时,我对她的印象更为具体的形容是了无生气的精致洋娃娃。黑直发和齐刘海将她那张脸衬得小巧俏丽。
两姐妹虽像,但相由心生,与沈素衣身为姐姐特有的柔和不同,妹妹的恶感更重,更直白。
她瞳孔虽黑,但是光下显得亮,紧盯着人时,目的性很强烈。
是个有野心的人。
你就是江叹铃?
我反问她:沈青衣?
沈青衣话不多,单刀直入:她对你说过什么?
警察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
不是这些,是她留给你的话。
我想到沈素衣临死前拜托我的话,看来她早预料到她妹妹会有这一出。
这是她自己选的。
沈青衣冷淡的神情出现一瞬困惑,什么?
我只能提高音量,将原话一字一顿复述给她:她让我对你说,这是她自己选的。
沈青衣又问: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很安然,伏在单凤鸣腿上,像睡着了。
据白江雪说,沈素衣和单凤鸣死前已经服下无色无味的剧毒,即便没有火烧,要不了多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