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鸿来客栈里才这么点人,原来他是打算亲自将这些箱子送上山。
在师姐和徐蔷薇出现之前,我和小白便商讨过,考虑到一来在龙虎山不能动静太大,二来我们人手不多,要尽可能不费大力气杀掉两个高手,那最好就是将他们分头引出来,各个搞死。
虽然如今有了帮手,但老天相助让苏剑知自己送上门来,蹦到门口的蚂蚱,自然没道理再把他放走。
小白大约也是如此想的,同我默契地对视一眼,点一点头,再望向苏剑知时,眼中便涌出凌厉的杀机来。
师姐没有吭声,她杀人时一向不怎么吭声,但面对这个曾经名义上的父亲,我也无从推断她此刻的心情。
我揉着肚子走上前,在她身后一步距离停下,冲苏剑知笑眯眯摆了摆手:“苏伯父,多日不见,你身体可好?”
苏剑知的目光缓缓移到我的脸上,定了定,忽地笑道:“好侄女,半夜前来,怎么也不同伯父打声招呼?”
我继续笑眯眯:“这话说的,我又不知道伯父你在哪里,怎么同你打招呼?况且,我是前来杀人劫货的,早打招呼不就早让你跑了么?”
苏剑知眼神扫过我的身后,道:“不知道我在哪里?那日夜闯护国寺的,不正是你吗?”
我回头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徐蔷薇身后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与那日护国寺里引开众僧的黑衣人装扮无二,而我的身后,是赶上来的柳二和数名雪域影卫,两拨黑影子乌乌泱泱连在一起,在黑暗中乍一看也难辨分别。
正想说你老人家可搞错了,却见苏剑知面色不变,淡淡说道:“果真是有娘生没爹养,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狠毒残暴,你爹娘泉下有灵,不知该如何痛心。”
我张了张嘴,原本的话卡在喉咙口,只觉得仿佛被迎面击了一掌,胸口陡然腾起无可抑制的怒火,死死盯着他,感到双眼都充了血。
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他竟敢用那样若无其事的表情提起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侮辱和嘲讽,倘若他的目的就是要将我激怒,那他成功了。
将拳头攥得死紧,我勉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过奖了,我比不上你卑鄙无耻的千分之一,我爹娘若真的泉下有灵,只会保佑我砍得你祖宗十八代都认不得!”
话落,一抬手,袖中透骨钉破空而出,涂了金环蛇毒的绣骨针紧随其后,细如牛毛的金针,在暗夜里几乎如同隐形一般,即便是绝顶高手,倏然之间也难以察觉。
苏剑知不疾不徐地挥卷袖袍,然而我本就不是单单冲着他去的,果然,一个红袍僧人打落透骨钉,却被紧跟其后的金针刺中,当即口吐白沫抽搐着翻倒在地,不过一息便毙了命。
可惜这突袭的一招也只在突袭的瞬间起作用,这些人显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反应过来后,立刻回护抵挡,而后倾巢而动,扑了上来。
我足下一点,飘身后退,与此同时,身后徐蔷薇和小白,连带着徐家人与雪域影卫们一齐迎了上去。有那么一会儿,眼前尽是纷飞的人影,飞溅的鲜血,夹杂着呻吟声与痛呼声。
我冷眼望着,暗暗留神注意龙虎山上的动静,心中念头急转。
苏剑知今晚出现,想来只是为了运送这批藏书上山,毕竟是一车能换他命的东西,他带了红袍人来,显见也是十分谨慎,只是没料到会跟我们撞个当场,否则他绝不会只带这么点人来。
而他之所以选在这么个月黑风高夜,一是形势急迫,二嘛……暗地里做的买卖,就得在暗地里进行。
我几乎可以笃定,苏剑知——或者是他身后的无常,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惊动护国寺,不过就算惊动了也无妨,左右我还有君卿和二公子,我搞不死你我就让别人搞死你。
总之,只要今晚护国寺的人不掺和,将眼下这帮人尽数灭掉只是时间问题,就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主子。”
身后柳二忽然出声,上前一步,将双手间捧着的物什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把用黑布包裹的长剑。枕星剑。
这一刻,我忽然恍惚了一下,心中生出一种细微的、奇异的感觉。
我的爹娘留下来的两样东西,一副琴和一把剑,我会用琴,也用得很顺手,但这把枕星剑……
我将它从苏家偷出来,自扬州到苏州,再到此刻的洛阳,一路上它都被妥善保管着,似乎只是在静等一个时机——而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带着它,是在等一个用它的时机。
原来……是这样吗?
从柳二手中接过剑,剥掉包裹的布条,看它露出古朴沉静的真面目。
我望着它,它是慕星楼的剑,是我亲生父亲的剑,它的身上,是不是也带有他的气息……?
若说不怪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其实我也没有立场去怪他,就算他当真做错过什么事,他要去求得宽恕的人,也不是我。
伤害与被伤害的人都已去了另一个地方。
我望向头顶的天空,星光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