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在心头一掠而过,而后,依然是空落落的。我问自己,你等了这么久,是在等一个道歉吗?是吗?
是,好像又不是。
我定定望着半空,轻轻开口:“师姐,太晚了。”
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被握住的右手却松开来,带着清凉触感和淡淡花香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是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温柔。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一开始就清楚最重要的是什么,没有你的那些时候,我以为只是自己不习惯,”她低低出声,语声叹息,又似夹杂着自嘲意味,“等我想明白那代表什么的时候,已经做错了许多事。”
她仰头望着我,眼眸似寒潭落下月光,漾着粼粼波纹,语气带着一丝惶惑和脆弱:“没有人教过我那是什么,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微微皱起眉头,困惑模样有几分孩子气,“我不知道那就是喜欢,是爱。”
那种奇怪的感受又冒了出来,仿佛就生在血管里,顺着每一次脉动进入心脏。我用力挣开她,疾步后退,可慌乱中脚下却踩中一块碎裂的瓷片,尖刃穿透鞋履扎进脚掌,我忍不住低哼出声,本坐着的师姐起身一把揽住我,将我打横抱起,放在椅子上。
烛灯重新点燃,憧憧火光下,她脱下我的鞋袜,而后单膝跪地,将我受伤的脚搁在她的膝盖上,又从袖中摸出个药瓶,把药粉轻轻撒在我的伤口上,语气责备:“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我怔怔望着她的侧脸,凌厉的眉眼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却在此刻如流的灯光下,显出分外的温柔神色。
那双如蝶翼般的长睫动了一下,我忙收回目光,冷冷淡淡瞧着旁边的地面。
鞋袜被重新穿好,耳畔的声音水波不惊:“花花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瞪着地上翻倒的酒壶,没好气道:“酒都没有了,还问什么问。”
她嘴角噙着纵容笑意:“你可以试着来问问,说不准,我就会告诉你呢?”
我掀起眼皮看她,某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问不得的,只要一开口,她就会猜到我的意图,但除此之外,还有些无伤大雅的疑问……想了想,便道:“当初索尔手上的生死符,是你给的?”
“是我,但我并不知她要对付谁,我只是用生死符换了她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给苏剑知下毒之人。”
我不禁一愣:“是谁?”
她将我抱起,放在窗下的软塌上:“苏煜。”
我讶然:“啊?为什么?”
她手指轻抚我额前的发,摇一摇头:“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女子的低唤:“公子?”
师姐抽出垫在我后颈的手臂,起身前去开门,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几个小厮鱼贯而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将地上一堆狼藉迅速收拾干净,然后迅速退离,房门重新紧闭。
这期间,我半躺在软榻上,手遮住眉骨闭目养神。片刻,感觉一只手勾起我鬓边的一绺长发,在指尖缓慢地缠绕,耳畔吐息温热:“花花?”
我睁开眼睛,身前人缓缓起身,饶有兴味道:“原来没醉。”
“没醉也得醉,”我瞥她一眼,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头发,“和郡主一同出来,只有郡主一人酩酊大醉,那多不好啊。”
师姐悠悠赞叹:“倒是想的周全。”
我扭头望了一眼床榻,阿莹仍沉睡着,尽管明知她是被点了睡穴,我仍毫无愧疚地觉得她就是一头死猪。
师姐默不作声看我,良久,忽然道:“你想用王妃的画像,换什么东西?”
“王妃”两个字如一盆冰水,让我的脑海瞬间清明。
这一晚,她分明有很多机会能将这幅画抢走,而之所以没有动手,是拿不准我手上还有没有其他画卷。
我轻笑一声,微微后仰靠在软塌上,直到嘴角笑意彻底褪去,方冷冷开口道:“我要苏煜安插在各大门派的人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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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真心话玩着玩着掀桌了。
她微微一愣:“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撑着手肘看她:“怎么,觉得很意外?”
她淡淡一笑:“的确有些意外。”
我打个呵欠,慢吞吞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可不想雪域山庄将来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我倦倦道,“我如今是教主,凡事自然以雪域山庄为先,再说这个对你来说也不难吧,左右我也不会告诉苏煜是……”
话说到一半,感觉手腕被慢慢握住,力道虽轻,却隐隐透着强硬意味。我皱起眉,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不由眯了眼看她,然而她只垂着眼皮端详我的手,仿佛那上面开了一朵花似的。
我翻个白眼:“究竟换还是不换,你干脆一些,我困了,要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