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么久,发髻衣衫都有些凌乱,想必人也是蓬头垢面,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只是心灰意冷地躺倒在地,喘着气平复心情。突然感到胸口一轻,一个物什顺着微微敞开的衣襟滑落出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是师姐的令牌。
我偏过头,一动不动凝望着这块小小的玄铁,崎岖纹路上反射出一点暗淡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霎时间,好像不觉得惊慌了,甚至有些不甘心的恼恨涌上心头。
“我偏不信,我一个人就出不去了!”
咬牙说出这句话,我一骨碌翻身坐起,将令牌捡起来放回胸前,收回手时,指尖不小心擦到了火折子,疼得立刻撒了手,火折子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墙根下,我连忙扑过去,生怕这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那就真的完蛋了。
庆幸的是,火星没有熄灭,我吹了吹浮灰,重新握在手心,打算再试试别的办法,微弱的光芒滑过凹凸不平的石壁,就在这一刹那,我的身体顿住,缓缓将头扭回来。
举着火折子缓缓凑过去,朦胧的光线里,石壁上忽然现出一道黑色阴影。那是一条极细的石缝,若不是光影的作用,还当真难以察觉。
心头顿时一阵狂跳,手指微微颤抖着触上去,将指甲伸进缝隙中,一用力,寸大的石块剥落下来,露出个暗槽来,里面悬着一个铁环挽手。
我愣愣看着那铁环,又扭头看看石门,真是想将自己捶一顿。
枉我费了这么大功夫,一直在团团乱转着研究石门,却忘了机关有时候本身便是机关,但有时候却只是个机括而已。
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一早就想不到呢。
我伸手握住铁环,向外一拉,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声,石门从中央翻转过来,露出两侧出口。
将石块嵌回原位,两步从门中跨出,不过一息功夫,身后又是一阵轧轧声,石门缓缓合上。
抚着胸脯长出了一口气,心弦立刻放松了许多,但很快又警醒起来。虽然来过一回这藏书洞,那时却只顾着和师姐吵闹,没有仔细观察,只记得洞口也是一道石门,却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人把守,有人把守倒还好说,迷晕便是,但若这石门又是个带机关的……那可就日了他奶奶的了。
又转念一想,好歹这里是苏家的藏书洞呢……
当年魔教将十二个门派灭得一个不留,那些门派的武功家数大半都被魔教抢走,但还有一些流散在了江湖各处,这些年,苏家断断续续地搜罗那些遗失典籍,对外称道是为免武学失传,将来若见到那些门派的后人们,自当物归原主。话虽说得好听,却是将人都当成了傻子。不过想想,自古以来野心家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野心家,总要将野心掩饰一下,哪怕只是敷衍地意思意思呢。
我因生来身体便不好,连掌门师父都说,我这一生都无法成为武学大家,强行练功必损真元,也就是短命,她希望我能平安活到老,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寿终正寝,因此打小便有自知之明,心态也十分坦然,对绝技神功之类的并不执著。遇到君先生以后甚至有了更深的觉悟,毕竟一个种草药的都会因为多懂了点医术而引来祸患,更不要说那些武学高手了,天天有人来敲门要跟你决斗,让你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看华婴教主便晓得,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呢,多备些毒药傍身即可,最对也就是多花些银两罢了。
我冷静地迈开脚步,向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慢慢停住,表情纠结。
虽然心里是这般想的没错啦,但脑子里却一直回旋着——
这可是苏家的藏书洞呢~呢~呢~
多少人拼了命想进来偷东西呢~呢~
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呢~呢~
……
我摸着下巴,陷入两相交战当中,却正在这犹豫之间,前方洞口的石门忽地响了一声,一瞬的停顿之后,仿佛某种机括开启,响起一阵轧轧声。
有人来了。
我慌忙收起火折子,弓着腰躲进林立的书架之间,屏住气息。心头却已经怒到不行。
怎么就能倒霉成这样啊?
简直怀疑老天爷是在故意耍我。
方才还想会不会有个闲得慌的大晚上跑过来,好嘛,瞧瞧,这么快就给老子送来了。
这藏书洞本就建在地下,四面密不透风,连夜色也泄不进来一丝半毫,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方才匆匆扫过一眼,只记得整个石室列满了书架,架上密密麻麻堆满书册典籍,可却不是绝佳的藏身处,若在暗中倒还好说,只怕等这人点起烛火,我就会立刻暴露身形。
手中悄悄捏紧了一包药粉,暗暗想,一定要在他点灯前就将其撂倒。
我沉在黑暗中,凝神细听,却发现这来人的脚步声轻得奇怪,更像是做贼一般,刻意放轻了的。心中疑惑,便稍稍抬了头,眼前却陡然亮起一点微光,吓得赶紧缩回脖子,又等了会儿,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光并不是烛火的光,却是同我方才拿的火折子一样,只有丁点儿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