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理解中的鱼羹,第一次制作就顺利完成了。
独眼老人身体衰老得厉害,牙齿也掉了许多,剩下几颗看上去也岌岌可危,正适合吃这种不用咬的糊糊。
做完饭后乔枝洗了手,她看见窗外黯淡了的暮光,一边用布巾擦着手,一边向独眼老人告别:我明天再来。
独眼老人用一种像是第一回见到这一物种的目光看着她。
小黑狗仿佛意识到了乔枝要离开,松开嘴里已经没了肉的骨头,不舍地跑过来蹭她的裤腿,拼命摇着尾巴。乔枝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顶,很快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然而在出门以前,她被老人叫住了。
你跟我来。独眼老人向她招了招手。
乔枝一时间还以为她无意间完成了什么隐藏条件,老人要告诉她与五尸墓有关的线索,然而跟着老人来到卧室后,乔枝看着老人打开一扇窗户,窗户后是几棵稀疏长在地里的树,树后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借着树木的遮掩拥抱在一起,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打开的一扇窗,与窗户后的三只眼睛。
乔枝立刻认出来,这对情侣中的男方是村长的孙子。
独眼老人嘶哑的声音在乔枝耳边响起:那个女娃是何二伯的孙女,木人村有三个大姓,何家就是其中一个,现在何家是何二伯当家,他子辈有一双儿女,孙辈目前就这么一个孙女,当眼珠子似的宠着。
乔枝知道何二伯是谁,那是接风宴上村长邀请来的乡贤之一,村长介绍过。他坐得离主位很近,显然在村中地位不凡。
现在那个村长在村里头地位不稳,他孙子要是跟何家的女娃勾搭上,他想必会很高兴。独眼老人淡淡道,只是何二伯恐怕不会高兴。
恐怕就是因为女方家长的态度,这对情侣才会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私会,偷偷摸摸地交流感情。
他们显然是没有把村中如独眼老人这般的边缘人放在眼中的,也一定想不到他们的私情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独眼老人发现了。
为什么?乔枝问,村长也就这么一个孙子,哪怕他地位不太稳固,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独眼老人嗤笑了一声:村长不属于村里任何一个大姓,回到五年前,他们在村里也就普普通通一户人家,当然,比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是要好上不少的,但和何家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你可知道他是怎么从村里一个普通人,跃升为村长的?
不知道。乔枝摇头。
他是被上一任村长强行扶上去的!独眼老人说道。
天色又暗了一分,树木枝叶投下的阴影愈深,将那对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侣笼罩其中。
老村长可厉害着呢,木人村有记载的村长当中,没有一个木人法术能比他厉害的。我这只眼睛,我这条腿,三十年还好好的,被何二伯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戳瞎了眼的儿子买走了。想要转移器官可比转移伤病难多了,但是老村长只花上一刻钟的时间,腿和眼睛就都转过去了。独眼老人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显出几分凄苦与怨恨来,他说自己的眼睛和腿是被人买走的,可是当年那场买卖,又有几分心甘情愿呢?
老村长在任的时候,在村子里可谓说一不二,连扶一个不起眼的外姓人继任这件事,都愣是叫他做成了。独眼老人又说道,新旧两位村长,彼此非亲非故的,你猜现任村长是怎么说动老村长教他祭祀的本事,还一意孤行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他的?
乔枝继续摇头,猜不出。
独眼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情,并非对着乔枝,而是对着远处的那对情人。
老村长的本事虽然厉害,但只怕是太厉害才遭了天谴,他老婆、儿子、儿媳都是意外暴亡。木人能把伤病、残疾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但对着死人可没办法,死了就是死了,没法把活人的命转移到死人身上。这三个人死掉后,老村长就只剩下孙女一个亲人,他恐怕是担心孙女留在木人村也会和她爸爸妈妈奶奶一样出意外,于是平时不允许村民离开的木人村,老村长硬是把自己的孙女送出去读书。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他孙女还是出了事。读书期间他孙女患了绝症,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也是痛得不停惨叫。这病医院治不了,但木人能治。不过这可不是买条胳膊买条腿那么简单,这病落谁身上谁死,老村长是想给他孙女买命呢!
买命可不是容易的事,而老村长孙女眼看着撑不了几天了。老村长急得火烧眉毛,就在这时候,那条命竟是被人送上门了。
乔枝眼睫微微一颤。
她想,她已经知道是谁送上来的了。
现任村长的孙子成家早,成家没几年他媳妇就生了个孩子。你应该已经去过村长家了吧,可有看到年龄对得上的女人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