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喊着知道啦,几乎是靠着那只没受伤的脚,一下一下跳回家的。
大地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乔枝看见一扇半掩的房门后出来一位妇人,一把将小孩抱回屋里,紧接着立刻将房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
村中央的道路上已经没有除她们三位以外的人。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无人大声喧哗,屋舍里倒是点了灯,只是窗户同样关得严严实实,只有稀疏光线从窗户缝里漏出来。
乔枝若有所思道:木人村的晚上是有忌讳吗?
闻言,村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些事情早晚要告诉你的。这样,小乔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村里安排的住处,路上我同你讲讲村里的事,还有你要做的活计。
乔枝点点头,蒋教授也从善如流地告辞:那我也先回去了,乔小姐,我们的事情明日再谈。
乔枝依旧是点头,然后跟上了前面引路的村长。
村长家已经在木人村的很深处,而村里给乔枝安排的住处,还需要她继续往里走。
不出几步路,眼前相对笔直的道路忽然一个拐弯,村长带着乔枝绕过,仿若转过一面影壁,紧随其后便看见了村中主道的尽头。尽头伫立着一棵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独木便成林。无数气根从铺天盖地的枝条上垂下,长到土地,化作新的树干。这一片树林,说到底只有最中心的那么一棵榕树。
环绕生长栅栏一般的树干间,乔枝看到了地上一些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土堆,土堆前白白的长方形方块,还有环绕着它们的人形黑影。
村长看见乔枝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后,解释道:那是我们村里的坟地,我们木人村的人啊,每个人,只要是能长到成年的,每人一辈子里从少到大,从大到老,少说也会给自己做上三个木人。做木人的木头都是从这棵老榕上来的,村民死后,他们也会和自己的木人一起,被葬回这片榕树林里。
那些土堆是何物一下子便明了了,那是村民的坟堆,前面的白色条状物则是墓碑。
遗体葬土中,木人留地上。乔枝道。
对对对,那些个黑影,其实就是村民生前的木人。村长顿了顿,又说道,照理说木人不会动不说话,生前死后都保护着主人,不过我们村里头流传有一个说法,说是这些木人为了保佑主人安息,会把主人生前的怨气全部吸到自己身体里。那些个死时没有仇怨的,他们的木人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但如果是含恨而终
村长背对着坟地转向乔枝,压低了声音道:他们的木人晚上就会活过来,到村里头向活人索命。
亮堂堂的惨白月光,榕树林里坟堆的阴影,静默立在坟边的木人,搭上村长此刻特地压低放缓的声音,简直是恐怖片里才会有场面。
但乔枝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追问:含恨而终他们有什么恨?
嗐,我们这小地方,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也就是一些人死的时候可能患了病,活活病死的,或者一不小心丧了命,临终时总归是有点不甘的。村长笑了两声,小乔你也不用太怕,要是这会儿会有危险,我也不敢带你在外面走不是?
乔枝并不怕。
她的神情依旧沉着冷静,她问村长:那这只是传言吗?
村长在一间屋舍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大串钥匙,借着月光分辨钥匙的模样,最后从上面取下来了一把,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不只是传言。
眼前就是整个木人村最靠近坟地的屋子了,乔枝跟着村长走进屋中。这座房屋有些破败,本该封着窗户的玻璃碎了好几块,改用纸糊上,但那纸张也裂了几道缝,月光就穿过缝隙照进屋里来,依稀照出了屋子里家具的轮廓。
桌面上,人类四肢模样的东西散落着。
村长在墙上摸索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到电灯的拉绳。绳子拉下后,电灯又闪了一会儿,直到几秒后电压稳定下来,电灯才不再时暗时亮的。
乔枝这时候也看清了,放在桌上的是木头做的人胳膊人腿。
那些是老村长生前做的没能在去世前做完,就一直留在了屋里。我没去动,你可以自己收拾一下。村长说道,老村长就是我前面那一任村长,大概二十年吧,他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了我,然后人是半年前走的。
老村长的房子不大,一厅一厨一卧一卫,每个房间都很小,客厅摆了副桌椅,厨房有个灶台,卧室有张铺着大红花被的床,这些东西差不多就将各自所在的房间占满了。卫生间的环境也比较恶劣,除去自来水龙头和蹲坑就没别的东西了,村长表示想洗热水澡的话得自己去灶台烧热水来洗不过桶和瓢还是有的。现在天气也有点小热,不用担心这样洗会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