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说:“哪儿都没大问题,但哪儿都不如健康的孩子,说白了,阿越就是体质差,得仔细养着。”
没目标,这种才难养。
沈见清沉沉地想。
她之前竟然会把秦越脸色差的原因归结到工作压力大,早知道……
真有早知道的话,她也不至于莽得因为秦越骗她一两句就冲她发火,还扔她一个人在店里。
她和那个抛弃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沈见清心跳快了一瞬,沉声问院长,“秦越被丢在这里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
院长摇了摇头,“刚好相反。”
沈见清不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院长说:“阿越是在出生第十三天的晚上被人放在院门口的,身上就一张纸,写了名字和出生年月。那天赶上江坪近几年来最大的暴风雪,一切声音都被掩盖了,包括小孩子的哭声。”
沈见清错愕,“她在雪地里待了一夜?!”
院长内疚,“我第二天上班发现阿越的时候她就剩一口气了,能安安稳稳养到现在算是好的。”
沈见清眉心紧蹙,她真一点没看出来哪儿好。
秦越聪明漂亮,有情有义,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个耀眼的人,有让人艳羡的工作和光明的未来。
现在这都什么?
生而不养枉为人!
扔掉秦越的那个人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呵,有些人没有良心,也过得挺好。
“对了,您贵姓?”院长忽然出声,打断了沈见清的思绪。
沈见清收敛怒气,说:“免贵姓沈,沈见清,您叫我小沈就行,‘您’字儿真当不起。”
院长欣然接受,“看你的穿着,不像是阿越厂里的同事。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认识我们阿越?”
沈见清避重就轻,回答道:“我是江坪大学的老师,新校区就在秦越单位隔壁,经常在她们厂投板,也请她帮忙焊接过,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院长点点头,真诚地说:“你这工作好,阿越能认识你是她的荣幸。”
沈见清无地自容,她和秦越的真实关系实在当不起“荣幸”二字。
忖了忖,沈见清委婉而不失礼地说:“认识她,也是我的荣幸。”
院长笑笑,挑着秦越小时候的事和沈见清聊了起来。
眼见着太阳西沉,院长推开窗,让苍苍茫茫的暮色透进来,迟疑着说:“小沈,恕我冒昧,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沈见清握着还有余温的茶杯,微笑道:“您请说。”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没了墙屋的遮挡,沈见清的视线一下子亮堂起来。
她在廊道里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两个和她一起出来的学生。
这个点距离说好的一小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他们打个电话解释一二。
看到屏幕上的微信新消息通知,沈见清目光轻震。
今天给他们做鉴定的那个实验室有规定,一旦进入测试现场就要保证手机处于飞行或者关机模式,以免通讯信号影响测量结果。
沈见清习惯调飞行。
后来带学生吃饭刷的是公务卡,没用到手机,所以依然没想起来解除飞行。
这会儿终于连上网,看到秦越十点钟发来的微信,她顿了顿,顺着通知点进来。
七个小时了,圆嘟嘟的小猫依然在用脑袋抵着墙壁自我反省——耷着耳朵,攥着手,背影的每一处线条都可怜巴巴的,和某人昨晚站在离她一小步的地方不敢上前那模样大同小异。
后来还扒着墙壁探过头,扭着屁股撒过娇。
可可爱爱的一排小猫和秦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但莫名的,沈见清就是想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毕竟,只有可爱的人才会为了看一条鱼游泳,把自己累睡着在水池边。
沈见清想象着秦越三四岁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想到现在的秦越,神色又突然变得沉重。
秦越不是猫,她和这只软糯可爱的卡通小猫最大的区别在于小猫人见人爱,而她,从小就没得到过多少偏爱,甚至没有正常的生活。
“小时候很多个不能出门的冬天,阿越就烤着电暖扇,趴在这张桌边打盹,或者看一看外面的天,羡慕羡慕能在雪地里奔跑,能晒到太阳的小朋友。”
沈见清脑子里回放着院长坐在办公桌前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不抱怨愤怒,不自怨自艾。
秦越靠着一身韧劲改变自己负分的开局,从没人要走到现在要她巴巴地接过来帮忙,身上几乎全是让人心疼资本,可她却死活不说。
这是性格使然,也是环境所致,从她义无反顾地放弃学业去照顾唯一一个偏心过她的院长就可见一斑。
可没有学业,她就得被付出成倍的努力,才能兑现给院长的承诺——用几年时间,把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