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该死在玄雷之中的谢隐泽。
青蛾道君坑坑洼洼、被烈火毁容的面容倏然一沉,暗道不妙。他本想以雷劫摧毁朱雀,可没想到多方干涉之下,反而让他吸收了玄雷为己用,连破数境,达到了他一生梦寐以求却不得踏入的玄灵境!
他一袭赤衣,眼眸亦为赤色,魔族的血统彻底爆发,那赤如血色的瞳仁中流转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充斥着狂妄邪佞的杀意!
但与他恣肆的气势对比,他的神态却是极悠闲的,双手负在身后,往前踏出半步,却转眼间到了青蛾道君面前。
与这张由他从小看到大的面容对视,一种久违的凛冽攀上他的心头,这一眼穿越了时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日赤渊入侵云水境,他也是这样,和自己一手养大却堕入魔道的弟子对视。
“……行殊啊。”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谢隐泽二指并拢,隔着空气,在他眉心一点。
咻!砰!仿佛一只巨大的拍子,把他拍进了后方的山体之中,刹那间山惊林飞,鸟兽奔走,他一人射穿了山体,又从后方穿出,嵌入了另一座山峦,蛛网般的裂缝爬满了整个山壁!
还没来得及反击,谢隐泽重新出现,再次二指点在他的眉心。
砰!咻!砰!咻!
劈头盖脸,毫无喘息机会的出手,让他五脏俱裂,七窍流血,牙齿混着血飞出数颗。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站在仙门顶端,俯瞰整个修真界的老者,如今凄惨得像路边一条乱棍围攻的死狗,狼狈不堪,奄奄一息。
众人看着这一切,死一般沉默。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战斗。而眼前不断崩塌的山体,意味着他们心中奉若神明的老宗主的陨落。
“错?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才对,老不死的。”
赤血瞳仁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笑意嘲讽到几乎挖苦地回答。
透过肿胀的眼皮,将两道身影跨越时空重叠,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内心的质问脱口而出。
“你杀朱雀,建法阵,躲避天道苟延残喘,可你的修为还是毫无进展。你死前的痛苦,不过是为多得的二十年赎罪罢了,爷、爷!”
他举起剑,狠狠刺入青蛾道君的右腿,残忍地转动剑柄,将血肉绞得鲜血淋漓,惨叫凄厉,灌入耳中都能看不见这一幕的人想象到是何等的炼狱。折磨够了他,谢隐泽才意兴阑珊地想送他一死,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下了他的剑。
谢隐泽冷漠道:“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他转动的剑柄,掌心燃烧的琉璃神火,冰冷而目空一切的神情,让人毫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挡在他面前的是流泉君。这个他叫了无数年师尊,却对一切冷眼旁观,佯做不知的虚伪男人。
流泉君眉心紧锁,回之以冷冷的眼神:“子弑父,臣弑君,徒弑师,此乃大逆不道!”
谢隐泽似乎有所醒悟,看了看手中的剑,信手一握,将其碎为齑粉。
“我差点忘记,这是师尊送我的剑。用师尊的剑,送师尊上路,实在不妥。”
他一脚踹开脚下的青蛾道君,然而陡然一转,掐住流泉君的脖子将他贯入山壁,笑语盈盈:“所以,我还是换一个方式送师尊上路好了。”
掐在他脖颈上的五指倏然收紧,仿佛一条巨蟒缠住了脖子,他听见了自己骨裂的声音。
乔胭气喘吁吁跑了许久,终于赶到,看见眼前这一幕,庆幸自己来得不晚,没有到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
“谢隐泽!别杀他!”她扑上去抱住谢隐泽的手臂,却发现那手臂坚如寒铁,任她捶打拉扯都分毫不动。
“他是你师尊!”
“他骗我。”谢隐泽冷冷道,一眼也不看她,着魔般又低声又偏执地重复,“乔胭,他骗我。”
当年柳姬自刎,知情不告的流泉君也是凶手之一。他不是直接害死母亲的人,但明明有能力阻止一切惨剧,却冷眼旁观,在某种意义上来看,更为可恨。
流泉君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一样,没有一丝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