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立秋,酷暑却一日比一日盛,这夏仍然绵长,仿佛望不到尽头。映月湖里的荷花被风雨打落了一批,一眼望过去,茎叶簇拥中只余几颗粉白的花骨朵。
这些花骨朵含苞待放,不久又将是一片盛景。
月宸宫言贵妃身体不好,热天里也不敢过分用冰,挨不住时便到湖中央的清澜殿小住。因着周围的轩榭阻隔,清澜殿的风儿比别处温柔,适宜做调养地方。
日头偏西热气减退,明月县主带着两个侍女登舟缓缓往湖心而去。她今日的兴致极好,采了莲子莲蓬后又伸出手逗趁黄昏冒头呼吸的锦鲤。
五指纤纤搅动水面,碧玉钏沾过水后更鲜亮了。鱼食漂浮在水中,嗅到香气的锦鲤纷纷过来抢食,它们的鱼鳞闪闪亮亮的,胖乎乎地挤在一处掀起小风波。
当中有机灵的,鱼食用尽后又赶来追船。
竹桨来回拨着绿水,不知不觉接近贵妃寝殿。天上红彤彤的霞光时时变换,接连湖面,湖面亦被浸染。
殿前的喷泉哗啦啦地飞溅。明月县主好整以暇地由人引着上了岸,只等此地宫人的通报。可巧言娘娘刚起,正倚在窗下贵妃榻上闲看落日余晖,抬头扫见自家侄女儿,忙叫迎进来。
心腹的嬷嬷上好茶点也退了,留这姑侄二人独处。这对姑侄的相处从来都是其乐融融的。
殿内此时待着刚刚好,明月县主认认真真地同她姑母见了礼,寻面前的绣墩坐了,先叙了几句体己话儿。
淡雅的熏香丝丝缕缕地上升,这味道安心宁神。言贵妃这几日身上爽利,又见侄女儿红光满面的模样,心情不觉又好了几分:“今日是得了什么喜事?”
明月县主起身又行福礼,神神秘秘地凑近前来,笑吟吟地挨着贵妃娘娘坐了:“姑母明察秋毫,今次确有一件大喜事要禀给您!”
言贵妃恍了恍神,忙问喜从何来。
明月县主伸手替她姑母捏肩膀解疲劳:“回姑母,这几日宫中抓了好些南宣细作,全是我的功劳!”
“你这孩子啊……”言妃摇头笑笑,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本宫知道,前阵子还惩治了一批秽乱宫闱的宵小,这也是你的功劳。”
“你有这样深的功劳,可想要什么嘉奖?”
明月县主摇摇头,道她不过是为姑母分忧,姑母保重身体便是对她最好的嘉奖。旋即又语调轻快道:“其实还有一事。”
“何事?”言贵妃问。
“姑母,过几日,侄女儿便要出宫回家去了。”
寻常的出宫回家哪里值得提,听她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在家里常住了。言贵妃闻言瞬间敛了笑意:“怎么着?不想伴着姑母了?”
明月县主停了手上的动作,顺势趴在贵妃姑母的膝上:“纵然我在姑母眼里永远是个小孩子,可我早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言贵妃却不信她的说辞,仍然冷着脸色。
明月县主无法,只得抬起头,端端正正地坐了:“这段时间侄女儿想了又想,有些事情是争不来的。”
她的眸间流露澄澈又自然:“姑母,我如今才明白,一个人有了争的想法,她已然是输了。”
听到这样大彻大悟的真心话,言贵妃方才笑了,爱怜地摸了摸侄女儿的脑袋,了然道:“好孩子,你今生的境遇在别处呢。”
又道:“出宫可以,你那乌烟瘴气的家里却是住不得的,平白糟蹋你……”
言贵妃黛眉蹙起,想到娘家人就心烦,尤其明月县主的父亲,她那扶不起的阿斗弟弟。
明月县主生母早亡,父亲续娶了邢氏,家里还储着两个姨娘,子女多是非便多。最浅显的家事都理不清,这样的人,哪能指望他有才有能呢。
不惑之年的人了,好几次分派到衙门里谋事都不成。当真是被养废了。
侄女儿从小养在身边,金凤凰一样骄傲的人物,娘家既然靠不住,哪能任她淌进那泥潭里呢。不成,绝对不成!言贵妃心思既定,速速去向今上讨了个恩典。
今上大笔一挥,给明月县主在康定坊赐了府第。
于是秋分这一日,兰歆儿和辞辞出宫来贺县主的乔迁之喜。
现下这时节亦有百花,百花之中又推菊花和桂花。明月县主拟了场花会的名目,除了邀京中的一众闺秀,还大手笔地请来青年才俊畅游园中,留下墨宝。
是以今日来了好几位翰林士子。
过了午后,太子殿下亦携着礼物前来。
这种场合,辞辞再见到大才子乔伯言,先前不分青红皂白的荒唐迁怒一早消了,点头示意后暂时同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前面的凌霄花架去了。
凌霄花已经繁盛了一夏,如今还在奋力攀附回廊与奇木。绿叶与橙花下,几个贵女正聚在一处说说笑笑。
兰歆儿走过来,她们纷纷起身同公主殿下见礼。兰歆儿常和这几位在一处玩耍,痛痛快快地免去一应的礼仪与客套,很快加入到了蒙眼猜人的游戏中。
辞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