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情形不可谓不乱。单薄的庵门摇摇欲坠,外头形形色色的污言秽语侵染这处清净所在。敏行和敏慧几位师太苦苦相劝,这群噬人血肉的饿狼哪里肯听。
一个小沙弥尼从远处跑来,焦急又惊喜地寻了自己的师父说话。她的师父听了又寻到庵主那里,将那位女施主的话如此交代了。
敏行主持眉头皱起,听了这说辞后忍不住露出喜色,犹豫后闭上眼睛,生平头一次倚仗人势。称县尊的义妹如今就在庵里,各位施主可要当心冲撞了。
外头果然消停了一阵子,窃窃私语渐起,最后那姑娘的娘出面道,愿意先放县尊大人的妹妹离开,再来理论此事。
这点子退让没得到回应,闹事的人们便失了耐性,嚣张的气焰见风就涨。姑娘的亲爹放话道:就算是县尊大人的亲妹妹,也不能不讲王法,要回自己女儿天经地义的事。他们达到目的就走,绝不会牵连贵人。
门外兴起“是啊是啊”的附和。
形势重又焦灼起来。庵门眼看就要落下。
“知县的妹妹挡不住你们,再加上监察御史的夫人如何?”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两个丫头拥着一个美妇人歇在廊下,皱着眉头冷冷地视着这边。
巡查御史是个了不得的官职,专管天下间的不平事,想是这位大人带着家眷巡查至此地。思及此,门外又诡异地静了一阵,哄闹的人群有些动摇,唉声叹气散了一批。
转眼又有几个香客从各个殿里走出,给这位御史的太太壮声势,越来越多的女眷出面护着这道门。透过松开的门缝往外看,豺狼虎豹们面面相觑,徘徊着不肯离去。
下午的天色灰蒙蒙的。
远远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县衙来人了,人群轰然做鸟兽散,没来得及跑远的被逮回来围住,那姑娘的爹妈也在其中。
至此,门外终于恢复了清净。
事情平息,庵主向各位香客道了谢,亲自送下山去。小师傅赶回来同禅房里的人报信,称是主持和香客一起赶走了坏人,喜气洋洋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姑娘破涕为笑,双手合十直道谢谢。陈娘子像是松了口气,不住地揉着两侧鬓角,辞辞忙替她按了按穴位,叫她躺下休息。
为防这样的无良家人再来纠缠,敏行主持和几位师太商量过,决定借庵里女尼游学的机会把姑娘暂藏在邻县寺庙里,届时再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陈娘子今夜留宿庵中,辞辞却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天幕上的乌云缓缓堆起,她同主持道了别,一级一级地下台阶。
有人在低几级的地方含笑望着她。
“县尊大人的妹妹?嗯?”这人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辞辞笑嘻嘻地抢过去,道是情势所逼。郁南淮伸手稳住她,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尖。
“这里可是佛门圣地。”辞辞躲开,压低声音道。她拉过他的手,微微晃了晃,相携着走这一段路。
回去的石阶又高又长,似乎可以这样走一辈子。
“上来。”他俯下身背起她。
辞辞顺势勾起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细讲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说到动情处,她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的颈子,偷偷摸摸地印了一吻上去。
郁南淮脚步一滞,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下山之后天完全黑了,远处隐隐有光,他将她按在一堵四处无人的墙边,胡乱亲了一记不魇足,随后是你来我往地唇舌交缠,交换津液。她的唇瓣甜甜的,让人怎么也吃不够。
“吃了蜜么?”
“没,没有啊……”
时候晚了,辞辞努力瞪起迷迷蒙蒙的眸子,撑着不肯在外面睡去。她被吻地脚软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放纵地被人背回去。
“睡吧。”
……
夜深寂寂,永福庵门大开,上头有令不许滋扰尼众,只将先头借宿的陈娘子请出来便可。
陈娘子面上不见慌乱,理了理衣裳,忍着寒气下山后上了辆秘密的马车。马车疾向得喜楼驶去。
县尊大人在密室里见到了辞辞口中称赞的陈娘子,依礼请她坐了,语气淡淡地问讯。
“陈氏,你同沈辞辞是什么关系?”
刻意接近是没有办法遮掩的。陈娘子仿佛早有预料,叹口气,道:“辞辞姑娘是我一位故人的女儿。”
“大人可知江左沈家?”
郁南淮看了看眼前的妇人,示意她说下去。
江左沈家在历朝历代都是书香名门,累出过许多杰出的大儒。这样重视血脉渊源的家族,正统的嫡支却在前朝永承帝的一次南巡中覆灭了,如今只留几个旁支在艰难地维持门楣。
这便是陈娘子对辞辞所说的书香世家。
“妾身过去在沈家族学做侍书丫头,和沈家的姐儿哥儿一起识文断字,彼此相熟。他们,都是我的故人。”
“大概在十六年前……”她回忆道,“无数旁支忽然潦倒,有家仆带着他们府上的孩子投奔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