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有此权柄,出生便比所有仙者要尊贵,这不是殊荣,而是潜在的一种责任。”
“像是那段混乱时期,我的崽崽要是成那样,我倒不反对揍一顿。他的力量,不是给他去谈情说爱、毁天灭地的。”
“我想把这些也教给他,但有时又觉得太过残忍,当爹当娘的,总是希望孩子飞出去,又想要他躲在我的鳞片下,永远不谙世事,天真愉快。”
砚辞叹道:“何况,一个打仗的爹总是教人不放心,我怕有一日魂消天地了,他在冥府还有个家,可任期满后,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所以你是想……”
“我想拜托好友,当他干爹。”
“……哈?”莫青团难得露出了惊呆的表情,但旋即明白了龙君的用意。
父母之爱为之长远,砚辞孤孤单单了这么多年,战场也许是他的与终点,他不想崽崽也是如此。
“你不答应?”砚辞作势又要去夺他的杯子,被莫青团眼疾手快护下,道:“答应也行,不过龙君你也要答应我一事,放心,与九天与冥府的利益无关。”
“那行,你说是何事?”砚辞正色道。
莫青团却慢慢笑道:“为了你崽崽也好,为了三界也罢,尽力活下来吧。”
可是后来,他的干儿子掉下了九天,那枚蛋的陨落照亮了浑浊的天空,也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冥府以及力竭的莫青团的脸。
他用尽最后的灵力去托,可惜没有托住,或者说那本不是活物了,蛋壳已完全碎了,只余龙息包裹着残片,其中不是龙崽,而是一副少年骨龄的白骨。
或许是骨瘴的关系,龙崽的身体在蛋中化形成长,却没有灵识,没有人知道其是否真的有过意识。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剥离血肉魂魄,便什么也没有了。
砚辞身受重伤,半死不活地残喘下来,他变得痴傻疯迷。
在莫青团不得不放弃尊严求遍九天,请求他们帮帮冥府时,他见过砚辞一面。
九天的云霞那么美,莫青团却像是被淋透了雨的落汤鸡,有仙君用水术驱赶他,却还要装作无意为之。
他已没办法与之计较,也抽不了对方鞭子。
莫青团不后悔守护了人界,冥府更是他必守之地,他实是输在了对九天狠厉的低估上,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再一次见到砚辞,对方消瘦许多,披头散发只穿了件单衣便跑出来,还光着脚。
他认了许久把莫青团认出来,说:“好友,你怎么了?”
莫青团便一把抱住他,砚辞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力气,有水珠滴答坠满他的肩膀。
下雨了吗,龙君想,那他要回去照看他的崽崽。
冥师道:“对不起啊,孩子我没有接住,冥府我也没有守住。”
砚辞选择性听漏半句,道:“冥府还在吧,你又不是永远守不住。”
再后来,听说砚辞为救一只乌云盖雪炸丹,乌云盖雪又入了养龙池。
莫青团远远去看过,后来的事情他用代掌事权柄知晓。
十年后,冥君回来了。
乌须复活那日,气浪将黄泉激起了千重巨浪,桥上的亡魂被笼罩到了屏障下。
无数石蒜让风浪冲卷上天,满天都是花雨,莫青团深深跪拜下去。
直到光芒散去,那几乎面目全非的少年坐在红花丛中,冥府众人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主君,皆不敢上前。
冥君也极其提防他们,气息逼人如刺。
只有冥师顶着威压,拨开一片朱红,他道:“吾名莫青团,是冥府师者,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他蹲在他面前,观他神色道:“你似乎经历了许多,你可要饮我冥府的汤?”
“不必。”极其沙哑的嗓音响起,乌须的长发蔓延在花丛中,他抬眸看向莫青团,后者一怔。
乌须正欲再开口,莫青团却摇了摇头,对他道:“砚辞绝不会后悔救过你,崽儿,你辛苦了。”
乌须看着他,半晌后笑道:“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黄泉的大风将水汽沾上莫青团的衣袖。
眼前的冥君的容貌在骨刀回归后,有了细微的变化,令莫青团想到养龙池外一瞥时,所看清的乌云盖雪的苍白的脸。
唯独眼睛的形状,在笑时能隐约能看出几分故友的熟悉。
砚辞曾打趣莫青团不苟言笑,他本龙才是真的少见个笑容,但龙君不是不爱传达笑意,而是作为神军统帅,该以严肃威压为常。
私下里能性格爽朗,到面对敌方或骨瘴的侵染者时,则必须冷酷无情,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也使其遍身杀伐戾气。
直到成为兰阁主人,穿着柔软的衣衫在阁里闲闲的养花,却依旧没能打磨掉砚辞的性情,他固执又一意孤行。
九天的仙君们最喜将因果挂在嘴上,挂碍与尘世仿佛落于袖口的脏污。
他们当龙君傻了呆了,殊不知他在问心无愧去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