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须君算了算方位,颔首道:“找到了,这鬼渊的入口在……皇宫?”
合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乌须语气里颇有种灯下黑的无奈,他将手串自腕上取下,扔到阿瓜面前,道:“开启通道需分三次,头一次的时间快到了,你去将纪宗主送回去,再惊动他,本君便真要怀疑,你是否是故意来坏事。”
冥君根本不想多管玄微如何,话罢便返回皇宫。阿瓜猛地抬起头,一阵雪风迷乱双眼,乌须君已离开了云盖宗。
玄微怔愣了半晌,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走到昏迷过去的纪沉关跟前,一咬牙将其扛到肩上,返回了他所在峰上的寝居。
此地景色如故,玉片风铃挂于檐下,在风雪里叮叮咚咚地响。
玄微将纪沉关往回廊上一放,转念想到自己若是毫无理由地发现一大早躺在回廊上,定是会探索缘故。
他将那珠串给纪沉关戴回去,室内浮动着乌云盖雪的气息,遍布各处。
地板上有短短的猫毛被吹得散开,木椅上有磨爪子的划痕,随处有可供乌云盖雪趴着的软枕。
目光移转,落在纪沉关的颈项上,玄微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双目泛着紫红,异常恐怖狰狞。
他满脑子都是杂乱的闪回片段,充斥着血与眼泪。
心魔涌动,他很想抬手扣住那脖颈,一点点地发力。
凭何你认得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
即使是往昔的重现,观山镜强悍的神力也仿佛依然将纪沉关与玄微的关联相拉扯,伴随手掌的收紧,玄微也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窒息。
倏然,玄微的手被火灼般向后缩去,他呆呆看着双手。
他并未真的掐纪沉关,从始至终,不过是扼住了自己颈项,但他还是感到无限的惊悚,为方才那个疯狂的念头而后怕。
我在做什么啊……
我要把这个世界里的年年也伤害到么?
纪沉关兀自昏睡,玄微仙尊的眼珠转动,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是被岁年喜欢的,不论是曾经还是以后,连乌须君也不忍对他迁怒。
玄微再度抬臂扣上自己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跳,骨节咯吱作响。
“哈……哈……”
他嫉妒,他含恨,他走不出来。
玄微不再想要掐死纪沉关,而是要掐死自己。
“啧!”乌须君去而复返,见到的便是这荒诞的一幕,拂袖扫出一道灵力,将阿瓜掀翻。
不等后者反应过来,冥君用力揪着他的衣襟,几乎把他上半身给悬拎起来。
“你就这么点出息?”乌须君冷冷看着他,讽刺道:“玄微尊上,你就这么点能杀自己的出息啊?”
玄微再没管乌须是几时认出的自己,他抬手按上乌须的手臂,气息短促地对他道:“年年,你杀了我报仇吧,我对不起你,纪沉关太好了,我却对你……你杀了我吧!”
他咳出一口血来,语气竟与哀求无异。
融化的雪与滚烫的水珠,并着血滚落到乌须的手上,染成混杂的一片斑驳。
乌须君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他像是在慢慢端详着玄微君的失态,甚至抬手拍了拍玄微的脸颊,仿佛在试探是否会拍碎这狼狈的面具。
他奇道:“我眼下杀你有何作用,本君的劫数由九天开始,你当下还不到被算账的时候,况且我杀了你,还要被颇宠你的天道古神计较,得不偿失。”
“玄微尊上,你有你的苍生道,本君置喙不了,但纪沉关的一生该行的道已行尽,你与他即便记忆相通,那也互不相干,你怎如此厚脸皮地把你们认成一个人?”
冥君眨了眨眼,恢复异色的眼瞳里满是费解,“他是你的历劫身不假,但随着你重登九天尊位,他也确确实实死了。”
玄微呼吸间尽是血气,他忽然想要逃离此处,他不想听了,可乌须攥着他,他便不能动弹。
冥君道:“他死在洗尘池中,你抓住的不过是一条亡魂的记忆,不过你玄微仙尊在岁年心中是何模样,你心知肚明。”
乌须松开手,玄微跌在地上,他艰难的抬头看向那睥睨着他的冥君,听见那句恍若判词的话。
“本君劝你,别用你这惺惺作态,来污误了纪沉关的好。”
宗主峰上的雪渐大了,玄微再不能支撑住身体,侧过身咳出大口的血。
眨眼间雪地上开出朵朵的红盏,乌须君叹了口气,蹲下来他让他听清自己的声音。
他惋惜道:“玄微尊上,或许是本君先前的态度给了你一些误解,也是本君处理的不妥……”
“你的因果账目里没有岁年的名字,本君允你跟着,也并非是要报复你以往种种,只是因你的册子上,除了桃花妖的那笔债,还有许多看不清的账目。”
因果账未清,所以并不是留有余地,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冥府账册非是巨细无遗,尤其是与府中人相关,那些看不清的账里密切关联着乌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