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学会对万物生灵的尊重,万物是刍狗,尊上,你只是在自以为是地安排我们的命运。
炒栗子的眼角余光扫向九天的烟霞。
这里是九天仙庭啊,自人祈愿中而生的神明,什么时候也开始如人界皇宫一般。
自认被赋予了太多的责任,理应对所有人予夺予取,临了叹一声不知深宫苦,不如生在百姓家。
炒栗子一言不发,玄微对月灵道自己无事。
走过炒栗子前时,自然发觉了他难以压抑的紧张。
玄微抬手揉了揉炒栗子的头,什么也没有多说。
炒栗子诧异地睁大眼。
两只小月灵则提心吊胆看着仙尊走回了寝殿,不由大夸其进步。
“这回竟是没再满殿乱跑!”
“也没拔剑砍自己!”
“对对对,知道乖乖躺着去了。”
他们咬耳絮絮低语,贴心地给尊上关上了门,炒栗子沉默着看着,很是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
卧房内,床榻边玄微呆呆坐着,末了,像是完全无法忍受自己造出的冰雪,裹着被子往床榻深处缩去。
可他没能坐稳,摔倒了床下,便又择了桌底躲着,卷了软被将自己团团裹住,温度也升不起来。
……那时候年年也这样冷吗,玄微昏沉地想,外袍上的凝冰慢慢融化,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玄微用被子盖过了头,像是当年乌云盖雪所做的那样,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他知道年年一定更冷更难受。
他的猫咪最怕冷怕水,更是怕痛。
然而其所畏惧,尽皆尝遍。
惧冷而入雪山采珠,惧水而坠水潭捞玉,惧痛则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玄微仙尊睁大眼,在昏沉的黑暗中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肉相融,就此消失在原地。
他不再能否定自己是纪沉关,点点滴滴,他皆已体验,那些爱与恨,那些永恒的遗憾,他都体会到了。
……那个孩子说得对,玄微割裂地想,他一时是受欺辱被放弃者的家属,一时又是亲自动手的那恶徒。
“纪呆子!”
恍惚中他听到乌云盖雪这样叫他。
玄微哈出一口凉气,缺失半枚内丹又未能及时修养,他的身体此刻脆弱的仿佛像是个凡人。
岁年总是叫着呆子、笨蛋,调子却是明快无比,化为人身后,少年人便更会软着嗓子撒娇,故意咬字咬的千回百转。
轻轻的一声卷着暧昧的气流,贴在他耳边道:“纪呆子啊。”
然而下一刻,他又听到岁年说:“是我认错了人。”
纪沉关是好的,岁年喜欢他,他也喜欢岁年,彼此两情相悦,是天道无情,未能使他们求个圆满。
直到最后一刻,纪沉关都未想过要抛弃岁年。
如果没有后来——
如果没有玄微的存在!
心魔的火焰刹那蒸干了水汽,玄微仙尊像是蛰伏在洞穴里的望潮,他化出照霜剑,雪白的剑身在闷热的锦被中,映出他鲜红的双目。
他是熟悉这样的感觉的,初次启动玉笛心魔阵后,他岂止是拔出了照霜。
他深恨玄微这个身份,他要杀了玄微!
可是、可是——
不久前乌须的话响在耳边。
“如此伤己伤人,形如要挟,本君最厌此种行径。”
玄微猛地匍匐下去,四脚桌下照霜剑消散而去。
他将额头深深抵在软被间,剧烈的头痛像是要把他的脑子劈开,却只能无声地喘息。
原来连这个,聪明的乌云盖雪也已想到。
纪沉关是因玄微而生,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岁年要找的那个人,爱他护他亦不将众生论个轻重。
玄微的吐息都停止了,他将自己埋在狭小的黑暗里,将当年的细节全部串联。
纵然自己疑他伤他,岁年也未离开,猫咪再清楚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上哪有这样轻而易举的相信。
他真正的痛彻心扉,来源于玄微展现出他作为仙尊,生杀予夺,对存一还是保十的傲慢。
牺牲上百花灵又如何。
他在替他们做关于性命的决定
如同在风雪台刑上,他对岁年说:“我送你去轮回。”
对仙尊而言,轮回是重新开始,而对乌云盖雪而言,那便是死。
是遗忘、是告别。
是将手中最后把握之物,交付出去。
窗外再度刮起了疾风骤雪。
恰在此时,一阵猛烈的撞击窗棂的声响传来。
桃花香浓烈到了泛出腐朽糜烂气息的地步,一只形容水鬼的灵体趴在窗外上,手臂重重拍着屏障。
“玄微!哈哈哈!纪沉关!你又疯了!!”
倚妆双手死死扒着窗不让那束灵的法阵抓回自己,他披头散发,高声大喊:“玄微,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