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一定是疯了,玄微想。
他合上眼,沉入玉笛内的心魔阵中。
玉笛中的世界与凡界别无二致。
玄微在这里经历了那凡人的出生,轻微的摇晃中,淡淡的书卷气息轻柔拂来。
女子温声道:“小沉关,你要好好长大啊。”
他附在纪沉关身上,却干涉不了他的行动,像是只孤魂野鬼。
心魔阵讲究压迫与拷问,亦或是制造迷失其中、不可自拔的幻梦。
仅仅是去体验,未免过于简单了。玄微如是想。
他借着纪沉关的眼睛,望向眼前怀抱着婴孩的女子,淡如远山的样貌,纤细的手臂,低微的修为。
似乎很难想象,这样不起眼的凡人,会在未来设计出名动天下的天星阵法。
她的头发是板栗颜色,深棕的眼睛每每看过来,便会不由自主弯上一弯,装满了纯粹的爱意和怜惜。
女子每日要绘制大量阵法,但凡闲下来便会抱起纪沉关,用面颊贴贴他婴儿肥的脸,孩子不笑,她却先笑得格外开怀。
不知为何,每当她如此做时,玄微心中亦会生出几分堪称温情的暖意,这平平无奇的女子也变得与众不同。
玄微解释为他在与纪沉关分享感官。
凡界的婴童,对母亲总是有着天然的依赖。
纪沉关的小段童年是在天渺宗度过,他的母亲原是宗内书阁的侍者,机缘巧合下与宗主不喜的庶儿子相识相爱,生下了这个孩子。
玄微默默体会纪沉关在宗中所受的排挤,这凡间宗门倒是与九天有极高的共性,连小小的孩子们也学会看出身看眼色,往往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不对……玄微想,九天怎该与凡间一个样子。
为此他消沉思虑许久,兴许是幼年纪沉关单纯的情感影响了他,玄微的心弦常被拨动,有次甚至想要捏诀去罚人。
可他干预不了纪沉关,眼前所见,均是过往已发生过的场景。
纪沉关的启蒙比同龄的孩子要慢上一些,但他的母亲会一字一句引导他开口,手把手教他写字。
起初他也会因在外受了欺负而扑到父母怀里哭泣,后来便不再这样做了,因为谁也帮不了他,徒然让他们难过罢了。
这样一只闷葫芦,离群索居倒也不如何引人注目,等到要去宗门内学堂的年纪,他也终于要融入天渺宗。
四五岁的正是小嘴叭叭叭个不停的时候,纪沉关也不例外。
他像是要把憋了两三年的话全都讲出来,逢人便想与之交谈,可真正愿意听他想法的又有几个。
于是他找宗门里的灵宠灵兽们聊天,聊一个时辰给一块肉干,偶有一回,教他的老师听得了他与灵兽的对话,在讲堂上盛赞其有慧根,孺子可教。
这样的夸奖并未为纪沉关带来好处,宗门里的灵兽们也开始见他绕道走。
直到有只灵兽在主人的命令下咬了他一口,纪沉关便放弃了找灵兽谈天的想法。
他的胳膊伤得并不重,那只看似凶猛的灵兽根本没有咬合牙齿,只是用牙尖轻轻磕了下他的皮肤,留下个小血洞,看似流血吓人,实则很快就好了。
咬他的那日,威武灵兽的眼里,淌出了豆大的泪水。
尔后纪沉关只能对着花花草草讲话,被传出有某种天生癔症。
他把花花草草飞禽走兽当做人,将桌椅板凳也认做朋友,他对他们介绍母亲给逢的布偶,母亲说这是狐狸,纪沉关说这是猫咪,叫做小黑。
女子便依着他,摸他的脑袋说,你可要保护好小黑啊。
纪沉关就用力点头。
然而纪沉关谁也没保护好,其中也包括他的母亲。
外界的传闻纪沉关很难打听到,玄微亦感到深切的焦灼。
作为仙尊,九天所有的消息都能靠月灵打探到,可对于这样一个稚子,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到。
只是接连听说,父亲被长老们认可了,母亲要与之和离,母亲和男子跑了出去,父亲将迎娶新的妻子。
每桩消息都像是晴天霹雳,只有更坏,没有最坏,无时无刻不是变故。
玄微厌透了这样的感觉,想必纪沉关亦是如此。
他见不到娘亲,被关在居所内不准再去读书,可山门外的哀哭声还是不时会传到这里,他抱着小黑缩在床下,恐惧到连附身的玄微都忍不住感到神魂的发颤。
短短半年内,他变成了天渺宗里最尊贵也最可怜的人。
天星阵将要升起的那夜,母亲像是话本里无所不能的神仙,回到了他的住处。
她问他怪自己么,纪沉关哭得稀里哗啦,摇头说不怪娘亲,只有娘亲和小黑对我好,娘亲不要走啊。
女子比从前沧桑太多,面颊上还有新伤,纪沉关用软帕子轻轻替她擦去血迹,用自学的水诀给她治疗。
女子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小黑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