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这与水莲洲的遗症,或是又是凡人纪沉关制作的迷心笛的作用。
可在梦中,他又极为清楚地记得,乌云盖雪是那样讨厌水。
玄微想要叫住他,喉头如堵硬物发不出声音,岁年不断向前,像是要投入那海面的月亮中。
仙尊愈发急切,几乎要扑下水去。
可就在此时,岁年突然回过头来,他嘴唇翕动,分明在笑,眉目间却满是无可奈何的伤色。
不知为何,玄微像是被雷霆击中。
他见过乌云盖雪的眼泪,却在此刻毫无理由地认为,这只猫咪该是骄傲、任性、口无遮拦的性子,不该会如此难过。
纪沉关怎舍得他的猫这样伤心。
月下海面,波光粼粼。
玄微仙尊听见岁年轻声对他说——
你若经历我的一生。
便该知它天真、自负、迟钝。
许多话不知分寸。
但唯有爱你,千真万真。
乌须君与天帝的谈判是个怎样的结果,玄微仙尊并不关心。
他已对九天局面弃之不理,且走上了与龙君相似的老路。
天帝失去了他委以重任的长子,在新的太子选定前,必定会去削这几位仙尊的权,即便拖着病体也要重新坐稳那个位子。
玄微由着天帝去猜忌和提防,他已无心再处理这些纷繁的杂事。
何况而今又挖了半颗内丹出来,连仙尊的权柄也回归造化天地,其他公务分散出去,真正落得了个无事一身轻。
不过这“无事”只是相对,“一身轻”更谈不上,不过是卸去沉重的担子。
他那白虎弟子在师尊查完因果后,将前往秘境历练,出发前来与他辞行。
玄微失了大半修为,目中所见与往日亦大不相同。
他没了洞悉万物的神力,那股股流淌在生灵体内的灵力再不可见,他辨不了清、认不得浊。
凭借一对寻常的眼睛来看玉融,玄微这才发觉他这弟子不知何时起,已沉淀了气息,打磨了举止。
星眉剑目朗朗有神,不再是当初那个灵力迟钝,笨手笨脚的小老虎团子。
“你若另择尊师,本君不会阻拦。”
玄微无力再教他什么,以往也未真的当个合格师尊,给玉融撂了句话,不待徒弟的答复,独自往内室去了。
仙尊脚步虚浮,内丹残损,神力将于内自封,用以修复仙体内的重伤,不再能外放施术。
没了神力后,玄微连行走也变得困难,披银殿内少有坐处,无处暂歇。
他便也初次发现,他这宫殿如此之大。
空阔到每走一步,皆会有隐隐的回音传来。
鲛白纱挂在月色下起起伏伏,簌簌地响,像有呢喃低语在耳边,久久不散,好似有讲不尽的话。
玄微慢吞吞地走回了他如今的寝殿,白玉为墙,光洁的地面,素净的屏风置于床榻间,屏风上是雪中孤舟寒钓,冷得过分。
仙尊不肯让医官过来治伤,胸膛上的洞便不时出血,他坐在桌边,几颗金色的血珠滴坠在地,在光可鉴人的明砖上砸出脆生生的几声。
作为养尊处优的仙尊,玄微没有为自己治伤的经历,但不知为何清洗上药绑覆白布均娴熟无比,仿佛他天生就会做这些。
处理好了伤,已是近九天黄昏时分,神鸟在窗外啄咬仙界绮丽的晚霞。
有月灵前来传话,这两只灵才到桌子高,一位扎圆圆的发髻、一个束高高的马尾。
他们说天君与冥主已快商量完毕,但许多因果相关的事宜还要择日再议。
而原本给冥君的住处照泠殿被冥府的使者们给搬了个空,就差连梁柱子也要凿走。
“真是大开眼界呀!”
月灵一人一句,兴致勃勃地与他交代,乳白色眼里依稀能看见飞扬的神采。
玄微不再炼化夜生日死的月灵,这一双是他最后的灵使,不会在日出时散去。
他们挂的是披银殿仙侍的名头,实则就是两个小孩子,也做不了什么。
仙尊让他们自己定个名字,两人在书上随手一指,一个叫阿皎一个叫阿冉,日常只负责传话搬文书等等。
阿冉挥着袖子像是只扑棱的白蝴蝶,道:“天君请冥主大人到咱们这里来住呢,仙尊我们要不要收拾出间空屋子?”
……真是有意思的天帝,玄微想,把冥君安置在这里,是怕那位在九天和其他仙君打起来?
还是想要借助这挖了内丹的身体,来与冥君打感情牌,亦或者在考验自己是否已投靠冥府?
玄微半点不想再去揣度天帝的心思,但冥君还要给他讲一个年年往事的结局,他住过来还更方面。
玄微便颔首道:“收拾吧。”
阿冉与阿皎手拉手去准备空房,玄微支颐闭目养神。
他太过虚弱,若是换成其他仙者,兴许已卧倒在床昏迷不醒。
玄微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