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冥君伸出食指在唇间一碰,“我知道仙尊想求本君什么。”
他故意压低嗓音:“仙尊你自己的因果册上,有关那猫妖岁年的记载只不过寥寥几字,但你又看见了本君还有一本灰册,详细记载了被天道除名的岁年身世的灰册。”
白梅凛冽,冷到了极致,竟也氤出几分浓郁迷眩的香气。
冥君单手撑在膝头,乌色的长袍覆于雪上,柔柔地铺开。
他的这个动作,像是在观赏流连花丛的虫鸟,有点漫不经心的温情,道:“灰册上写的内容,本君可以告诉仙尊,但是本君不做赔本买卖。”
“你们九天弄丢了本君的本命法器,害得本君法力残半,本相残缺,天君虽是赔了别的补偿,但多少新东西也不是原样的东西了,况且还远远不够呢,我可真是难过。”
他歪了头作出困扰的样子,玄微的眼珠便追着他移动。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冥君坦率道:“本君把岁年的过去告诉你,但仙尊你要将你的一半内丹给本君,如何?”
内丹是天生仙胎的本命之核,索要内丹无异于要他们的命,取出后即便留有残生,也已毁了他们万万年的修为和自如使用的权柄。
不要说商量,这简直是讨打的买卖。
乌须背在身后的手指间捏了个遁走的法诀,道:“但灰册上的记载也不多,也就是说,他并不长的一辈子,或许一夜就能讲完。”
顿了顿后,再兀自笑开:“若仙尊认为一夜平生换半枚内丹委实不划算,那就当本君在说笑了。”
话罢冥府主君从雪里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雪珠与白梅花,慢悠悠道:“不急,没准明儿本君心情好,就白给你讲了。”
转身迈出几步,他边走边半仰起头,中天圆月盈满,被枝梢挑破,流泻了一地银汤。
“今夜月色甚是皎洁,玄微仙尊,多谢你的晚夜。”
“等等。”
冥君站住脚步。
黄泉的阴风吹过白梅林,香雪满身,难尽拂去。
“仙尊,你上当了。”冥君回首笑道:“但本君会是个很好的说书人。”
岁年在一个深冬的夜里脱去妖胎,飞升九天。
彼时人界风饕雪虐,云压山峦,他在宗门外的荒原上挨过雷劫,乘上用来接引的五色云彩,向更高的仙府圣地升去。
绵软软的云彩无休无止地向上,穿过重重的天河,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衣袍间落满碎星般的光点,岁年用鼻子和脸颊蹭掉些许,光屑沾到了眼睑上,模糊了视野。
他闻到身上雷电所致的焦糊味,嫌弃地呸了两声。
动静挺大,却盖不过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好在还有时间收拾,猫咪惯来要把自己捯饬得干净精神。
岁年捏了个模仿舔毛体验的祛尘诀,换上与毛发同色的黑底白纹的袍子,理顺了乱蓬蓬的头发。
云彩在他打理时悄然抵达。
岁年抬眸望去,便见银叶林篁,玉瓦琼台,画中仙境。
九天南门气势恢宏,门下却仅是孤零零站了一位彩衣长裙的仙侍。
那仙侍远远瞧来便知十分年少,飘逸的仙衣,玲珑的发髻,手执朱漆金面的灯笼,青嫩的面容与宗门中每年新招的弟子无二,像是颗春日泥土中萌出的新芽。
但她的神色内有一缕显而易见的惶惑,僵硬的手臂出卖了她的紧张与窘迫。
小仙侍急切地向远方云海的深处看,几乎要踮起脚来,却根本没有望对方向。
直到岁年准备跳下云彩,她都没有察觉。岁年原本想逗逗她,比如绕她身后大声打招呼,吓她一跳。
这要是放在以往乌云盖雪玩心起了,非要践行不可,然而如今岁年眼厉更甚当年,待他看清了她的不安,便也就把逗弄的心思作罢了。
遂将云彩拐到对方的正面,好让她有个准备。
五色云终于出现,仙侍眼前一亮,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顿觉自己的不端庄,于是站定住,恭恭敬敬地朝前方行礼,道:“恭迎仙者雷劫飞升,荣登九天。”
语速飞快,或是因为候得太久,喉咙干涩,话末尾音都有些打飘发颤。
她涨红了脸,手指捏紧了提灯的朱柄,局促地站在原地。
原来九天也非一板一眼,岁年稳稳跳出轻软的彩云,歪歪头冲她笑道:“午好啊,我叫岁年,你叫什么名字?”
“……七棠。”后者愣了片刻,面露几分忐忑,轻声道:“仙君,招待不周,望您海涵。”
天边金霞逐日,黄昏烂漫,迎接仙丹、仙池飞升仙者的姐姐们早早离去,将七棠留在这里等这最末飞升的大妖。
听闻以雷劫飞升,耗时极长,也极易失败,七棠等到云霞泛粉,神鸟归去,仍没有人来告诉她该待到几时。
可她心中却在暗自希望,这百年不遇的靠雷劫飞升的仙者,可以顺利到来。
仿佛仅仅是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