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怎地?”先前答话的男子因这人的质疑语气沉了两分,“若这位兄台是想说十年前的事情, 那我们没得谈。旧事已矣,且谁不知而今那惊才绝艳的丛姑娘?她为太阿弟子,太阿如何不行?”
“杨大哥此话说得不错。听这位公子口音, 你应是徐州之人?那岂不知昔年徐州邪魔害人, 是丛前辈一力铲除?除却十年前的沈映光沈前辈,再不算而今的丛前辈,还有何人像这般爱重平民百姓?”
“是极是极”
“当年啊, 哎!”
“总而言之, 若得天道眷顾,我等定要拜入太阿!”
“是是是!”
小道的另一侧,浑然不知自己尽被暴露的求仙人们高谈阔论,花期忍住笑,看向身侧的女人, “师妹, 没想到我等第一次开山门竟是这般效果。还是仰仗你的名声了啊。”
丛绻失笑。
她柔和下来神色, “我去前面看看。”
“嗯。”花期点头。
丛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点没惊动正吹嘘着她的人群。她信步走至前方,然后踏阵到了太阿另一处报名地。
守在场外监管的同门看见她, 露出笑来:“丛师妹。”
丛绻颔首,刚想说点什么,突兀心神一悸——
她蹙眉,眼神无意掠过下面的场内。然这随意一望她周身血液流动好似停止,整个人彻底僵立在原地。
“师妹?”察觉到丛绻的不对,师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看见了一名少女。
说是少女又不尽然,那人是二十余岁的模样。黑发用一根红带系住,正随着微风轻轻飘扬,她双眸清亮,整个人像一棵青翠的竹,书卷气斐然,立在众人间,如珠玉处瓦砾中。
一高一低,相隔数丈,两相对望。
忽而,少女笑了起来,意气风发、生机勃勃。
无数的岁月滚滚过去、又悠悠荡来,那些虚假中未必没有真心的山盟海誓重新浮现、然后尽数被冲刷干净。
丛绻弯了眼眸。
——正文完——
番外谢容
多年后回想前事, 许多回忆都已然模糊,但那一晚总是清晰的。
窗外梨花正好,天际云淡鸟飞。
“娘亲。”谢承乐声音无奈, “您又出神了。”
谢容微怔回神,入目便是宣纸上渲染的一滴浓墨。她轻柔笑,干脆放下了笔,看向女儿:“你已决意去东海了么?”
“是。”谢承乐敛袖认真,“虽祖父为乾国臣,但这些年游历, 儿还是以为东海当盛。”
十七八岁的少女眉眼里尽是张扬的意气,她行了万里路、读了万卷书,看得是江湖夜雨、学的是治国治世, 没了幼时大病初愈后的别扭, 周身都散着经过打磨却仍旧自然原始的玉石光华。
谢容柔和了眼眸,抚了抚女儿的侧颜,“你已经是大人了, 往后的路只要是自己三思想好的, 娘便不会干预,但永远,会在你身后。”
谢承乐心软:“娘亲”
“好啦。”谢容笑,“去吧。阿由还在外面等你,是吗?”
谢承乐面上闪过丝不自在, 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点头:“娘亲好好歇着, 儿晚膳过来一起。”
谢容拍了拍她的手。
谢承乐起身, 转头出门。开门关门声惊动了正等在庭院梨树下的刘由,后者提步过来, 瞥见谢承乐的神色,心有所觉,“谢姨还在惦念老师?”
谢承乐看她一眼。
“你如今不会想念老师吗?”
“自然是想的!”刘由想也不想答,答完就琢磨出了谢承乐的意思——
作为被教了两三年的学生,她们还会时不时怀念老师,去到哪里看见什么就会想起昔日所聆听的教导;那为老师所救、对老师有情的谢姨,又怎样不惦念?
可是想起前几年传回的那个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刘由还算轻松的神色沉默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恰看见窗边的妇人拿了一个小坛,低眸垂目。
乾国正平四年四月,时隔近一年,谢容再次见到了沈缜。
对方沐星光而来,敲开了谢容的房门,取下斗篷露出清隽的容颜。
“深夜叨扰。”她笑,“望县主不怪。”
柳堤一案重查后,端王以数项罪名被废为庶人,不久毒酒赐死。作为他的王妃理应落不得好,但想来因乾帝心知肚明谢容“受害者”的身份,她没有被牵连,反而被找了其它的由头封为“安定县主”,继续抚养兕子。
乾帝知晓兕子天生有疾的情况,虽不至因为她的父亲也厌恶上她,但毕竟儿孙成群,其它儿孙还都很健康,这样一个小孙女就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了。而梁安城中其他人,或因谢容昔年盛名却落得如此下场幸灾乐祸,或因端王之案对县主府退避三尺,总而言之,看在县主的封号和谢家的门楣上,谢容的日子过得下去,但也就仅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