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悠扬。
立在丛绻身边的沈缜,不知何时拿出了一管竹笛,闭目吹奏,曲调欢快,那欢快的曲调里,阶下传来热闹的笑:“夫人,抬头!”
丛绻怔愣,应声而望。
华光里,数不清的孔明灯冉冉升起,亮如白昼。
风中,风铃作响,阶下的人们点起了篝火,摆出了酒菜,和着欢愉的笛声,一声声祝:“丛姑娘生辰欢愉!”
沈缜睁眼看过去。
女人神情怔愣,美目含泪,向她望来。
笛声慢慢止住。
沈缜张了张唇,原本有许多温情又虚假的话想说,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尽数被遗忘。她眨眼,放下笛子 ,从扳指中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木盒,递给女人:“生辰欢愉。”
须臾,丛绻不动。
半晌,丛绻接过了木盒。
沈缜本以为丛绻会说一些喜欢啊惶恐啊受宠若惊啊的话,但出人意料的,女人攥紧了木盒,只与她并肩看满天明灯,沉默无声。
是她没有做好么?
沈缜思索。可观丛绻神情,那眉舒目展,并不像不满意。
山姜和贺九阳领着鸦雀的人拉她们加入了载歌载舞,不知道谁偷了沈缜的菊花编成花环扔来扔去,欢声笑语里,沈缜被感染,一时半会儿也思索不出来答案,便暂停了挑拣复杂的心绪。
谁知关于丛绻反应的疑惑,在那夜夜里得到了解答——
女人以数倍的热情,拉着沈缜与她共沉沦。
翌日,意识朦胧间,有软语落在沈缜耳边:“妾很欢愉。”
不过,梦到这里,就有了分化。
曾经的那日早晨,沈缜睡意很浓,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妾很欢愉”这句话,除此外再无其他。待她彻底醒来时,丛绻一如往日,温柔地向她撒娇道谢,说了一些她明知浮夸但仍很欢心的话。
而此刻梦中沈缜似如虚无的旁观者,以第三人的角度,看着丛绻醒来,看着她眼眸慢慢清明,看着她偏头注视着枕边人,看着她神色中缱绻上不自知的温柔。
“沈缜”女人温柔的神色逐渐复杂,潋滟美目里多有挣扎。
沈缜不用再看,也知道对方现下的心境了。
美人乡销魂,温柔动人心。
她心中乱绪如麻,又有种“终究如此”的宿命感,但还没有想太多,世界就飞速倒退,周边景色块块落下倾塌,她心神震动,刹那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很熟悉的环境,甚至枕边睡着同样的人,不过这次是她先醒来。
沈缜侧身看向相依偎的人,女人仍旧睡得很沉,估摸着是昨日累得太狠。
她的思绪如飘在海面上的舟,茫茫,没有固定的航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中忽而想到——丛绻,是不是要离开了?
是的,已经见过了魏清妙,已经耽搁了许久。
沈缜揉了揉眉头,想换一件开心的事情想,但突如其来的惊悸在一瞬间席卷她周身——
谁?!
下一瞬,沈缜搭在额上的手落下。
一线生机
这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沈缜打量了下她自己, 赤着足、一身单薄白衣、披头散发,俨然是从被窝里刚拔出来的样子。
意识还是她真来了这里?
就在这怔仲之间,忽有一声洪钟在远处响起, 刹那沈缜便只觉云雾匆匆而过,衣摆飘荡,面前已是换了副景象——
往前三四丈的距离,有桌脚隐在云雾里的一方小案,案旁各设蒲团,侧面架着小壶的炉子里火光依稀可辨。
沈缜的目光打那精致茶壶上扫过, 眼底神色渐深,抬眸,望向正自白雾里踱步而来、现出朦胧身形的女子。
距离一点点逼近, 萦绕的白雾一点点淡薄,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那朦胧中的美人面。
丹凤眼。
薄唇。
是一副好皮囊,应是长居高位,周身气质虽收敛却仍旧锋利, 不怒自威。
思及几月前谢容告诉她的事情, 沈缜已隐隐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神州仙道公认的第一,湛卢宗太上长老赫连归城。
对方在她于刘头村中假死脱身时到了现场,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有今日这一场?
沈缜按下心中思绪,欠身拱手:“云衍君。”
如沈缜所猜,女子确实是赫连归城无误。她在小案旁停下, 眸光扫过对面人那一身, 尤其在下颌和颈上的红痕处顿了顿, 唇边牵出了丝笑, 似是揶揄:“这个时候于沈道友似乎很不凑巧。”
沈缜弯眸,上前走过去, 毫不避讳:“云衍君没有早召晚辈来,已是万幸。”
“”赫连归城失笑,扬手,“请坐。”
二人在小案旁坐下,对面相望。
壶中水已沸腾,赫连归城食指在案上微扣,那茶壶就凭空飞起,稳稳往杯中斟去。
沈缜瞧见这一幕,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