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有不忍,眼含痛惜。
垂眸不看,似是了然。
神佛啊,再一次没有应允她的所求。
国破时的烈火,烧到了世外的仙山。
她终究救不了所爱之人,也终究被命运裹挟着沉沦。
少时,趴在母后膝头的闻人暄奶声奶气问:“阿娘,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母后神色温柔,慢慢抚摸着她的头顶,替她理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发。
“不是仙人,但有修仙的人。”女人耐心,“敬城可以唤他们天人。”
“唔。”
闻人暄似懂非懂,但很快又问:“那母后,天人们真的可以飞来飞去很厉害吗?书上说他们可以呼风唤雨!”
华贵的女人笑:“真的。敬城是也想成为天人吗?”
“嗯!”闻人暄毫不犹豫,大声答,“暄儿要是当上天人,就让风伯伯和雨伯伯来!这样就没有旱灾啦,阿父和大兄就可以睡觉了哦!”
呼风唤雨,飞来飞去。
阳光灼目,天人们的衣袍猎猎,风骨遗世。
魏清妙知道,她们出不去了。
死生不见
但是小师妹, 她一直护在身后的小师妹,给出了逃生的希望,然希望只仅限于她。
“走!”
那道清瘦的影子, 那道小小的影子,那道温柔的影子,那道总是对她撒娇的影子
周身红光大盛,数条丝线带着浓郁的黑气,缠住了诸峰峰主,也缠住了魏清妙。
可, 红光拉走了峰主,推开了魏清妙。
那点从禁地出来时就有的不安豁然开朗,小师妹满含悲伤的眼睛、通红的眼睛准备用邪术的, 又何止她一人!
早决定死生不再见, 未料到皆祝对方有余生。
“师妹崔寒烟!”胸腔里直上的血气冲破了禁言咒。
“走!”
一寸,两寸,一尺, 两尺。
三丈, 五丈,遥遥相隔。
魏清妙在哭,半边脸是泪,半边脸是腐烂皮肉流出的血。方才烈火灼烧掰下肋骨都可以承受,而此刻的痛苦却压弯了她的腰。
师妹出不去了。
而她出去了。
炉子中的火焰噼里啪啦。
魏清妙面色惨白, 配上她那骇人的半边骷髅脸更令人瘆得慌。室中其他人, 各自沉默, 假装看不见, 留给她喘息恢复的时间。
今日也在下雪,只是雪势不大。
半晌, 翟镜女出声,她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隐了下去,“二十年前,一日夜里,她敲开了我的门。”
说是敲,其实不如说是拍打。
开门第一面,翟镜女便被吓到;而魏清妙第一句,就道:“可以把我做成傀儡吗?”
魏清妙曾于翟镜女有恩。
翟镜女承袭家族本事,救得了人,亦杀得了人。若无意外,她本该像她的母亲兼师傅“红娘子”翟十二娘一般,因一手好医术受人追捧、在江湖的“医”字中占得一席之地。
可意外偏偏发生了。
那一年她十八岁,初入江湖,来到一座海边城,救下了独自行医生涯中的第一人——
云久,来自以瓷器闻名于世的云家,是家主独女。
大多人都有一个莫名的习惯,即所做的“第一”什么,所见的“第一”什么,比起而后的所做所见,在心底都更加的有份量。
翟镜女也有此般习惯。
于她而言,云久是她独自医治的第一人,也是她行医九年中唯一一个救不活的人。
她救下了,却只是短暂救下。脸白若纸的清隽贵女,终有一日要再度倒下,而这一日很快很快。
翟镜女不明白,为什么云久和她一样大,骨髓里积攒的毒竟那么多,多到让骨头变色、根本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
可是云久那般好,那般温柔,那般博学多识,那般有意思为什么是年纪轻轻的她要死去?
她们的初识,是翟镜女揭告示登云府,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这个“青涩”的小丫头要把她赶出去时,被坐着轮椅的云久唤住——
明暗相交的光影里,女子眉目清冷,但神色温和:“劳烦女郎,为我诊治。”
原来有人疾病缠身,却还可以在沉沉死气里透出温润。
后来,云久捏着帕子替翟镜女擦干净眼泪:“莫哭。”
那时的云久,瘦得皮包骨,眼睛里的光也愈来愈暗,只剩下一点,勉强包裹住面前满面泪痕的少女。
“阿镜,生死在天,从来不是你的错。”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医师,万不要因为我,丢了信心。如若那般,我死也不会瞑目——”
“那你就不要死!”翟镜女哭吼。
云久沉默。
良久,良久。
女子的视线悲伤又温和,是翟镜女难以看懂的复杂晦涩。
终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