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生在帝王家,他们或许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家,妻夫恩爱、儿女孝顺,父亲脾气软一点懦弱一点没有关系,最差不过他们家吃一些亏;父亲没那么聪慧也没关系,左不过日子清苦一点。
可父亲生在了帝王家。
软一点的脾气没办法当好皇帝,藩镇割据、中央贪腐的局面需要一个铁血帝王;不那么聪慧也没办法当好皇帝,政令阻塞世家勾连,平庸的皇帝无法处理。
他们享尽荣华,合该承受朝代倾覆时的骂名。
闻人暄放下了。
所以魏清妙也放下了。
她送走了鸦雀统领,在春风中闻到花香的气息。
道心大成,魏清妙回到门中。然后那一年,师父领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进门,收为弟子,她自此有了小师妹。
小师妹身子骨不好,于是承影峰中的大家都很关心。魏清妙亦在其中,她跑了不少地方去寻灵药灵植,把它们移回来给小师妹将补身体。
小师妹很黏着她,打雷要与她同眠、换季要与她同眠、吃坏了肚子要与她同眠、心情不好也要与她同眠。
魏清妙觉得这没有什么,毕竟小师妹那般瘦弱惹人怜惜,她作为师姐,合该照拂。
于是她教小师妹练剑。
于是她给小师妹捉兔子养着玩儿。
于是她去烬丹峰学药膳做给小师妹吃。
于是她薅了穷奇峰灵兽的毛给小师妹做裘衣。
于是她学了人间戏法逗小师妹开心。
于是她在寒冬腊月给小师妹捂脚捂手传递灵力。
于是她送了小师妹很多她以为有意思有意义的东西。
于是她
在那日,听到师父说,把她满身骨头剖下铸剑、道心神魂炼丹,赠予小师妹。
小师妹天生适合做炉鼎,而她本无仙缘,却是最好的祭剑牺牲。
六十年,若南柯一梦。
当初没有葬身火海,不过未至时机。
应我所求
没有仙缘她怎么可能没有仙缘?
那六十年道行是为何, 成功成为中阶修士又为何?
魏清妙浑身发冷,但她来不及去想得知这个消息后要做什么,她就失去了自由。
师父的修为比她高那么多, 她最多一时不暴露存在,可无意听得消息,心神巨震,即便她疯狂告诉自己要冷静,也露出了痕迹。
她被关进了承影峰禁地、一座刻满符文的金色笼子里。
其后半年,她逐渐知晓, 承影峰上有拿她铸剑之思的不止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都知道。原来早在最开始,国破上山, 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我确实没有仙缘, 但我是千年难遇的人骨剑。我的每一寸骨头,铸进剑里都可以让剑成为一把好剑。所以,”
魏清妙淡淡笑了笑, “几十年我容貌不衰, 因为我修道法把自己修成了剑;灵力、中阶修士也是名剑该有的厉害。”
屋中,除了沈缜,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难掩惊异。
翟镜女先前知道一点,但现今才晓得的如此详细,面容上的媚意难得没有维持住;贺九阳更不用说, 哪怕他见多识广, 但这般事情落于耳中, 仍如惊雷一般。
至于丛绻, 她抿紧了唇,美目中晦涩难辨。
沈缜捻着手指, 没什么表情,靠在凭几上看面前的少女:“女郎是如何逃出来的?”
太阿门,仙道魁首,禁地,刻满符咒、听着就不是凡品的金笼。
单单一个魏清妙,如何逃脱?虽说心底有了些猜测,但沈缜还是更愿意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描述。
而当事人魏清妙,听得这问题先是怔愣,为对方轻易相信了她这番“污蔑仙道魁首”的言论惊讶,但恍恍惚惚又觉得,好像合该如此。
但怎样逃出
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掩住眸中的悲戚,轻声道:“因为小师妹。”
那一日,小师妹居然来到禁地,唤醒了昏昏沉沉的她。
这是被关押以来唯一一个除却师父师兄们外来的人,也是她曾经捧在手心呵护、那日听闻对方是炉鼎的人。魏清妙极惊极惧,让她作为牺牲祭剑都没有这么害怕,她想告诉小师妹快逃,但她被下了禁言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张着嘴,任凭眼泪流下,沉默窒息。
小师妹的眼神很温柔,她的手穿过笼子的空隙,轻轻抚摸魏清妙的头。
说实话,那个笼子其实很大,有床有桌也有处理个人需求的瓮,甚至每一日都会有弟子过来更换瓮。符咒限制,笼子外的人手脚怎样穿过笼子空隙都没问题,但笼子里的人,或者说是施咒对象的魏清妙,那空隙对她而言并不可以随意。
“师姐,师父说你的道心出了问题,我求了他好久,才可以过来陪你一会儿
“你知道嘛,这段时间你不在,都是二师兄教我练剑
“没人给我暖被窝了,炉子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