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蹙了蹙眉,抿唇:“我并未承袭父亲之能,怕是要让诸位扫兴了。”
“无事。”邵玄微笑,“只是答些疑惑罢了。”
她顿了顿,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女君当不会拒绝吧?”
“”少妇唇抿得发白,最终还是快步走到两个老人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向这边过来。
一行人达成了目的就转身离去,等到出了院子离开了一小截路,身为武者耳更聪目更明的邵玄微听到方才那老妇人正在哭诉:“他们是不是要抢走兰娘做那小妾!”
老叟声音也在哆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光天化日”
哟,这么穷还读过点书啊。
邵玄微想。
老妇又哭:“兰娘还怀着咱家的孙子!”
话语随着风声慢慢听不到,邵玄微心底无奈又无言。但她余光瞥见跟在她旁边的女郎,容颜秀丽、皮肤白皙、身段窈窕,与这村中高壮、手大脚大的妇人们格格不入,倒真的像话本子里被强掳豪夺的民间女。
说起来,若主人真的是来强掳豪夺的少爷之流,这位黎女郎的容貌远不如手大脚大来得好,窈窕的身段只能给人看,碰上危机连跑都没办法跑得远。
皮囊比不上力气,力气又比不上权贵。
不过邵玄微定了视线,无意一般扫过眼前轮椅上的人。
主人来此,必定想到了一切。她外貌是男子模样,这般带走黎家女郎,张家人会怎么看?村里人会怎么看?必然都有所预料。
可有所预料仍如此
是何意呢?
要知道,村中的风言风语可厉害得很。
高兰裳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脸色很白,跟着这位“贵人”一路往前,最开始还没碰见什么人,直到她们经过田地,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如针扎一般,扎得她心慌。
隐隐的一阵哄闹声起,邵玄微瞟了眼,认出来是张家人,便道:“郎君,张家的男人们好像打算过来。”
沈缜漫不经心:“凌风。”
凌风垂首:“是。”
他离队提息,三两下跃过去拦在了张家男人和其他村民面前,淡淡道:“诸位欲作何?”
扛着锄头的人群气焰在黑衣男人这简单的问话中莫名熄了下去,你推我挤半晌,还是张天印大兄搓着手开口:“俺们弟媳”
凌风打断他:“我家郎君有事相问。”
“是是,可这”张天印大兄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犹疑,吞吐半天还是尴尬难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这有男人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不像话吧?
凌风木着脸又说了一遍:“我家郎君欲寻高公看相,奈何高公迟迟不归,故而有些疑问请教黎女君。诸位无正事,便莫扰。”
他这一番话村民们听着就像听天书,好像晓得意思又好像不晓得。但刚才见识了这人几下“飞”过来的厉害,又这通身气度,越发不敢说话,只能见着张家媳妇跟着那贵人消失在前面路尽头。
后面还在田里的人“呸”了一声,骂道:“张混子这玩意儿,媳妇有了还不着家,活该!”
另一个人接:“要俺说她媳妇真给贵人收了也不错,看那气派,后半辈子有福咯。”
“不是说张混子以后也好运?”
“嘁。”最开始骂的人不以为然,“眼前的肉和以后的肉你吃哪个?还别说他那玩意儿就算有了运,就比得过贵人?”
“也是”有人喃喃,“欸俺家闺女也水灵哩——”
“闭嘴吧刘墩儿!”一阵笑声,“人家张混子媳妇儿长啥样?你家黑妞长啥样?人可是地主家小姐!”
声音在张家人回来后小了下去,长舌的几人你望我我望你咳了几声,埋头继续侍弄庄稼。
张家媳妇的去处好像不再有人关心。
而那边,沈缜一行人到了处无人的松林,护卫们识相站远,只剩邵玄微仍侍立在旁边。沈缜让她搬了一截粗树根过来,示意少妇坐下:“女郎既有身孕在身,一路行来想必劳累。不如坐一坐,咱们好详谈。”
高兰裳瞥了眼那离男人轮椅最多三尺之远的树根,面色愈发难看。
“”邵玄微见着黎家女郎这神情,意识到了什么,俯身附耳:“主人,男女大防。”
沈缜:“”
她眉宇间添上些无奈,开口:“女郎,我非虎狼之人。只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好,若离得远了,怕是难以听清你说的话。”
高兰裳不相信。
村中不乏眼睛耳朵不好使的人,她婆婆公公便是,可这些老人一旦耳朵不好使了,说话就会不自觉大声,怎么会像这个人这般瞧不出半点端倪?
可她心下苦涩。
不相信又如何?她人已经到这里来了,村里人看得都差不多了,在这儿扭捏,难道就能怎样?
于是少妇抿唇又抿唇,还是捏着衣裙,小心翼翼在树根上坐了下来。
沈缜眸底浮现了两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