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乃隶州梧桐郡下一村落的地主,早年入赘,后妻子病逝,将家产托付于他,子嗣现有三女一男。
传来的信里道,其长女已嫁,不久前刚有了身孕,余下两女一男皆还未婚配。而那位长女所嫁之人,是一个大她近二十岁的混混,混混整日里游手好闲不事农耕,但不知为何,高至就是将女儿嫁给了他。
一行人即刻奔赴隶州。
村中贵人
天高云白。
隶州地处神州南部, 梧桐郡又在隶州之南,往年里总是晚入冬,然今年九月的风却已经冷了起来, 凭白多生了几分寒意。风过之处树叶颤颤,落下的叶子被风卷起,一起吹进座偶有鸡犬声可闻的村落。
一道瘦小的身影背了个几乎是她两倍大的背篓,腰压着往村落里走,这身影正疑惑今日怎不见村头有混子,一个同她一样瘦小的影子就老远蹿了出来, 边跑边喊,“大丫,快回去咧!你家来贵人咯!”
她说着话已经跑到大丫面前, 就转到人背后帮大丫撑背篓, 这样速度能快一点。
“大丫,贵人给了你家银块哩,村长也来了!”瘦影子嘴巴不休, “你家还准备杀鸡哩!”
大丫问:“杀鸡?”
她声音低, 瘦影子听了个囫囵,琢磨了下才清楚说的啥,于是答:“是咯。俺娘说贵人吃鸡都撇。”
大丫不说话了。
可瘦影子见识了一场,正在兴头上要找个人分享,安静了没大一会儿便又忍不住:“那贵人长得可俊了, 比杨头村的秀才还好看!一大群人, 还有刀!他们”
大丫的家离村头本就不远, 絮絮叨叨间, 就看见了围在她家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最里面还有村长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不知谁先看见了大丫, 推了推前面人示意让路,前面被推的人瞪回来,小小的喧哗刹那闹起,不过没两瞬就在村长一道“做啥子”的怒喝里平息,路也让开,大丫得以背着背篓进去。
瘦影子跟着沾了光,也如泥鳅般滑到院门里去。
刚站定,估摸是大丫在犹豫背篓咋整,一道阴影就遮住了两人头顶,瘦影子仰头,手不自觉松了松,背篓就被高壮男人提了去。这男人一身黑色,手腕和胸前还有皮子,他们刚进村时一行人多半都是这副一模一样的打扮。
瘦影子和大丫都愣愣,看过男人,目光跟着男人落到了院里石桌旁坐着轮椅的人身上。
好好看的人。
两人想。
瘦影子刚才其实说了谎,她人矮,先前挤在人群后面压根没看见贵人长啥样,只听得旁的人感叹,于是在不知晓此事的大丫面前为了炫耀才照搬了别人说的“比杨头村秀才好看”。现下真正看见了,觉得这些人头一次眼光确实好的同时,也生出了些自卑,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瞧。
大丫和她一样,两女孩一时间也呆住了,不晓得走,就立在石桌对着院门口的路上,村长心底愈发恼火,瞥大丫的娘爹,额头上的褶子折得更深。
大丫爹不敢动,大丫娘讪讪笑着,拘谨地在衣服上擦手,过来拉俩女娃,但她还没走过来,轮椅上的贵人说话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大丫娘脚一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村长陪着笑准备开口,贵人扫他一眼,声音很温和,却不容置疑:“让她们自己说。”
俩小女娃呆呆愣愣,傻站着半晌,头发更稀疏更黄、身子更瘦小的那个——瘦影子,才极小声回:“俺叫草儿。”
“嗯?”贵人没听清。
接收到了村长的瞪视,草儿下意识哆嗦了下,随即气不过,一发狠大声:“俺叫草儿!”
有她开口,大丫也嗫嚅道:“俺叫大丫。”
草儿吼:“她叫大丫!”
这下贵人听清了。
她笑一声,又问:“你们多少岁?”
方才的经历摆着,草儿已经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她大着声答:“俺们都十二,年尾就嫁人哩!”
十二?这个世界的人平日里说岁数都是虚岁,也就说这俩女孩才十一,离年尾最多不过三个月,就要嫁人?何况,十一岁的人这副身子骨,说出去八九岁都有人信。
贵人,也就是沈缜,眼里的笑意敛了起来。
在场之人也就村长还算个人精,但即便是村长,也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还与有荣焉地夸赞:“咱村的女娃都是实打实的勤快能干”
沈缜在这耳旁风里,示意俩女孩再走近些,待到看清她们的模样,她自袖中取出两块小纸包,分给二人:“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她咬重了“你们”二字。
草儿和大丫又愣愣,村长声音也小了下来,然后催促:“快给贵人道谢!”
“不必。”沈缜笑,很温柔对两人,“去玩吧。”
草儿又呆了下,然后飞快剥开纸包,看见是糖后一口吃进嘴里,拉着大丫跑开。外面人群里隐隐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