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缜道:“我感觉到了,这些时日辛苦你。”
丛绻抬眸:“那座神像虽禁制奇诡,却并非种下诅咒一类。被它所伤,怨灵暂时令人失去五感、恶事缠身会有可能,但怎至如此?”
是啊,怎至如此。
沈缜盯着女人的眼睛,想仔细辨别其中神色真正的含义,须臾,她抬起手,欲抚平女人眉心。她刻意放慢了动作,面前人也接纳了这一举动,然而在碰到的瞬间,指尖还是传来了颤意。
几个月前的鱼水之欢十分自然,可几年前几乎日日都有的动作却陌生至此。
沈缜收回手,沉默片刻,开口:“丛绻,我很困惑。七年前离别之时,你似乎对我失望透顶,为何再见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觉得,你好像情深更甚昔日?”
这个自翻云覆雨之夜后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问题,思忖许久,她还是决定坦然相问。
毕竟,以两人如今的关系试探此,大约只会弄巧成拙。
实话讲,沈缜曾想过若有朝一日与丛绻再见,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十几年后,那时的少女应已彻底蜕变,她无法再像开始一般仗着年龄与阅历的优势看透少女的想法,这很正常。但她确实未料到、也不明白,少女怎么会是此般反应。
沈缜清楚丛绻的底色,那是不甘于命运、有着勃勃野心、一定境地里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可以为逃出秦楼在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仍委身于自己,可以明明处在弱势地位担惊受怕时却仍不放过任何一丝试探的机会,也可以在知道自己会想到的情况下为制衡自己故意背上另一个枷锁
这样的人,知道她们在做戏,动心可能,可为何却因这动心生出了期盼,甚至现下,主动招惹、重蹈覆辙?
她的一举一动,寡言少语,像是明摆着告诉沈缜她在意。
若只为自己身上虚无缥缈的“神秘”,当真值得做到如此地步吗?
沈缜不觉得。
那另一个答案即是她真的难以放下昔年的动心甚至更甚,可沈缜却不明白,为何?
这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
平心而论,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沈缜认为和自己是一类人的丛绻,不像是这般“感情用事”的人。
她应该是所有事情靠后、不留下任何软肋、登上此世之巅
根本不会将对是潜在威胁之人的动心放纵成爱。
这也是为何沈缜起初试图以“情感”捆绑,更多的却是在许多人面前不曾避讳丛绻的存在,甚至刻意提起“妻子”的称呼。
她从未想过以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就令这位天之骄子自甘束缚。
今时往日
“情深”女人轻咬这两个字, 重复,“更甚昔日?”
两相对视,丛绻终是先笑了出来:“为何会有此念?”
她眸光盈盈, 一扫方才的清冷之意,瞳孔里是面前人缩小的身影。
若是换一个人来领会女人这副神色、这般语气,恐怕都会不自主地对自己心生怀疑,不再坚定。
可沈缜很有自信。
她虽不知是什么导致丛绻这般,但她很肯定她的疑惑存在,并非是自作多情。
于是她开口:“你渡了许多灵力给我, 并刻下洄游印以灵力温养我的身体。”
丛绻浅浅颔首,似笑非笑:“你曾经救了我,哪怕有所图, 但无改恩情。”
还恩。
沈缜顿了顿, 不辩驳,只继续:“你在意谢女君之事,亦在意七年前的心动现下如何。”
“在意, ”丛绻美目中含着笑意, 可那笑不入眼底,“就是情深么?”
沈缜否定:“在意当然不是情深。”
“可丛绻,”她道,“你我心知肚明,你本不必做很多事情。”
“如果疗伤渡灵留下来是为还恩, 在意、表明不知己心纵情一夜是我们彼此为妻子的关系, 那性情大变寡言少语呢?是我本不知你, 还是你挣扎、痛苦, 却依旧在靠近?”
丛绻眉梢微挑:“挣扎,痛苦?”
须臾, 她收起了唇边笑:“原来,你知道我们是彼此的妻子。”
沈缜微怔。
女人不掩嘲讽:“你知道我对你动心,亦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是否知道你与她人夫妻相称、同床而眠,我会作何反应?”
她视线自沈缜现在这副男子面貌划过,复转回注视和这人本来模样最像的那双眼眸:“你要做一些事情,需要一些遮掩,这无可厚非,可身份的选择就独这一种?还是说,沈缜,你只可以这一种?”
丛绻冷冷下了结论:“送我离开后的你,从未想过我会是如今的‘情深难自抑’,亦不想让你自己变得‘情深难自抑’。”
迎着沈缜晦涩的视线,她问:“既然觉得我非感情用事之人,为何在明知我对你失望透顶时仍放我离去丰满羽翼?”
“既然存心利用于我,为何布下局后又撤开、把我的名字模样在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