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若说我本意并非如此,丛绻,你信么?”
四目相对,终究是丛绻率先移开目光。
沉默再次横亘在两人中间,约小半柱香后,她伸手覆上面具,将其摘了下来,回眸。
凤眼红唇,肤若美玉。
沈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哪怕这一天早有所料,也亦在前不久的怨灵幻象中看见了这副容颜,但当真的再一次、再一次亲眼所见近在身边,她心中还是复杂难言。
丛绻应该在进入太阿门后没多久便突破了仙道门槛,成为了真正的修士,所以相貌并无太大的改变。但不知是否与她的灵根属性有关,又或者是因她此刻的心境,较之七年前时而流露的妩媚,现下这人眉目清冷,十足十的疏离淡然。
姣姣如月下仙。
沈缜恍若隔世。
逝去的年月在这一刻轰然向她打来,过去的滚滚尘土翻起沙烟露出埋在最底下不愿主动示人的旧物。明明有过百十次重逢再见会怎样的念头,但当真正来临时两相对望却说不出一句自然的话,究其缘由,沈缜觉得,是她没来得及理清她自己后续会如何,是她二人都知道她们的曾经谈起来虚假而空洞。
要说什么呢?
哪一件事双方都肯定为真心实意的,哪一件事没掺杂着双方如今心知肚明的试探算计?
她们是在海市蜃楼上相遇动心。
冰山渐融
光晕朦胧。
室内寂静良久, 端坐在榻前的女人终于开口,她的眸光似要看进沈缜内心:“起初没有故意隐瞒,为何之后, 偏要清洗痕迹?”
为何?
沈缜坦然对着那视线,轻声回答:“因为七年前,我心悦你。”
她紧紧盯着对面人的神情,没有错过女人瞳孔里掠过的震惊,一字一语慢慢继续:“因为心悦于你,又不止心悦于你。我知我将来情状, 不想累你。”
片刻的沉默后,丛绻开口:“不止?”
“对啊,不止。”
沈缜扬唇:“不知前路到底如何, 所以哪怕未雨绸缪, 倒也没到所有事物都得死死抓握于掌心的那一刻。或许,能两全呢?”
当然也或许,会万劫不复。
丛绻定定瞧着这人, 想从她神情里看出些无措心虚, 可是没有,她同多年前一样八风不动,甚至更甚。
女人移开了眼:“现在呢?”
现在啊
沈缜慢慢敛起笑意,彻底放松身子靠上床头,略有些疲惫地半阖了眼眸:“现在, 我也不知道。丛绻, 我能问你么?你呢, 你现在呢?”
抛开曾经夹杂着诸多其它因素而生的“恋慕”, 看过了世间更广阔的风景,见过了世间更多的人, 有机会随本心再注视曾经的人,亦明了那人华丽壳子下的苍白内心,丛绻,你会如何?
丛绻的睫毛颤动,掩去了眼底波涛的起伏。
她出声,却不是回答沈缜的问题:“几个月前,自命‘魔尊’的邪修夜北闯入太阿门,带走了承影峰的一位师姐。掌门大怒,令未在闭关之中的所有内门弟子和考核排在前列的外门弟子下山寻人。”
话题这就是要转了。
沈缜识趣接过:“所以你来通州,便是因此。”
丛绻微微颔首。
沈缜笑了笑:“很巧。”
丛绻回转视线,瞥了这人一眼。
她不说话,目光落到沈缜腿上,伸手掀开被褥,又自然撩起这人的裤腿,看着除了更白些和常人几乎一般无二的腿,才道:“东海之后,便不能再行路?”
沈缜:“是。”
丛绻顿了顿,又问:“现今,再往后会如何?”
“再往后?”沈缜愣了瞬,随即反应过来,神色不免复杂。
她静了一会儿,道:“五感渐失,总逢恶事。”
正在给沈缜重新盖上被褥的人手上动作顿了微瞬。
沈缜恍若未觉,瞧着她,口中很自然问道:“不知,那座神像如何了?”
丛绻收回手,淡淡答道:“其上禁制已解,怨灵也尽已平息。”
沈缜:“”
“绻绻,”她失笑,“我知你灵根为冰,但这是夏日啊。”
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绻绻”,丛绻微微怔仲,她回过神,默了默,还是道:“神像上的禁制与寻常阵法不同,乃是组合了一古籍中的几样阵法。先前能够压制怨灵,实则因其为怨灵之首,那座宅邸外的迷阵,它即是阵眼。一旦迷阵被破坏,它吸食了足够多的生气,就会苏醒杀戮。獬豸楼前来的人,解开禁制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禁制解开后,神像便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故而那夜修士们未战先衰。而后来它追逐于你,应是先前你受过重伤,獬豸楼的人替你疗伤所以你身上也留下了灵气。生气与灵气,这般邪物更爱后者。”
这个原因么?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忽略掉了就在前方的姜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