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赋少时身子骨极弱,她的父皇再三请求,终于让她破例进入仙山,用天灵地宝温养。那座仙山是何密卷中未提起,只知道十年后闻人赋再度出现在南月国都虞阳时,乌伽梭罗便跟在了她身边。
元绍十一年开始,长期操劳政事致使闻人赋身子垮了下去,那时起乌伽梭罗便屡屡离开望都,每次回来都会带着延年续命的灵药灵植。一直到元绍十八年,再次被鸦雀中人记录下的乌伽梭罗断了一臂,密卷里载“主大恸,哽咽不能言”,又写“主言:‘吾已至天命,何苦为哉!’乌伽默,复仍如旧行。”
对面少女的出声,让沈缜抬起了眼眸。
她问:“可女子处境,远非奴隶之境地?”
战事战事
沈缜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这样长久的注视, 即便王明淑性本沉稳,也渐渐难坐得住。
在她将要再次开口的前一瞬,对面神色不辨喜怒的女人问:“女郎的名字里有一个‘淑’, 意为温柔良善,似也可代指女子好的品格?”
“…是。”王明淑道,“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沈缜转着茶杯,“真好啊,鲜少有男子会得到母父的这般寄语。”
王明淑压眉:“阁下想说什么?”
沈缜没有回答她。
将茶杯在手中一圈又一圈的转动, 直到失控滑落出去砸在桌上,沈缜方才淡声开口:“女郎,你发觉了么?即便我告诉你我要与你坦诚相对, 但我说出的话有几分价值, 都由我决定。哪怕没有给你任何真正有价值的答案,你也无可奈何。”
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未得到真正答案的少女攥紧了手指。
“你的坦诚换不来我的坦诚,欲与位高之人等价交换, 本就愚不可及。所能凭借的只是位高之人那瞬的善心, 不是么?”
沈缜将桌上倒下的杯子扶正,起身拄拐,“我从来不止你们一个选择,你们的死活也与我无关。女郎,该你求我。”
没有再管身后少女的反应, 沈缜拄着拐杖离开兰室。
贺九阳等在门外, 见她出来忙递过暖手炉。
沈缜偏头看他, 男人立刻俯首:“主人, 临行前夫人吩咐了备好手炉。”
他口中的夫人……沈缜将拐杖递给贺九阳,自己披上了鹤氅, 然后拢了拢袖子,“走吧。”
思游阁的小厮将马车牵了出来,待到上车坐定,沈缜用绢布捂住嘴唇,连串的咳嗽后,叠起猩红的血色。
她撩开车帘,仰头看向二楼窗口。
两双视线穿过纷纷扬扬的雪在半空中对上。
沈缜收回手,车帘落下,挡住了吹进的雪花。
……
十二月二十九日,东海帝宋钦明旨割让乘风等六郡之地,青州小半并入乾国疆土。
一月一日,乾帝傅世章令内卫赐齐王妃宋月珠白绫,宣布收兵。
一月二十七日,哥舒郎所率北军渡过衡河,第二日攻下涿郡。
二月五日,北军包围开平,太常少卿李领纪等人奋力抗敌,北军未能破城。
二月七日,东海帝宋钦令安王宋高为使,赴北营和谈,宋高被扣。
二月十日,北军再攻开平,仍未得成。东海将领谭仲率十万边军赶到,哥舒郎被迫撤到开平西郊扎寨。
二月十二日,东海将领姚青率军劫北营反被全歼,李领纪、谭仲被撤销兵权。
二月十四日,北军复又至开平城下,东海帝宋钦大恐,遣使言“初不知其事,且将加罪其人”。宰相李琼之等人一力主降,阵前一炮手发炮被枭首示众。然北军仍旧攻城,被边军再次击退。
二月十六日,哥舒郎同意和谈,以宋高为质,索要晋阳、云山、赤同三郡并东海帝女三人。
寂静书房。
沈缜坐在棋盘前,靠着凭几,执着一颗黑子扫视棋局。
贺九阳与山姜坐在一旁,前者轻声发问:“主人,我等是否要撤出开平?”
捏着棋子摩挲的沈缜漫不经心:“嗯?”
贺九阳与山姜对视一眼,方低声道:“开平城破是必然之势。”
将黑子落下,沈缜轻笑一声:“现在已经在议和了。和亲的公主都选了出来,不日将要被送去北营。”
“是。但…”贺九阳犹疑,“北国的兄姊们传信,燕京那边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眼前的休战,属下认为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男人说完,便见上首懒懒坐着的女子瞥了他一眼。
贺九阳立时垂首。
今日是连着几天雪后的晴天。
舒适的暖阳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沈缜的面上身上。
她的五官都被拢在光里,泛着淡金的色泽,一头墨发用白玉簪绾了一半,剩下的连同清瘦身躯一起被裹在厚厚的青狐裘里。
距离这位主人越近,贺九阳便越是感到心悸。
他进入鸦雀快三十年,长年累月在刀尖上游走没出事、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