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须臾,宋昭华应声,“诺。”
罢了。
此时提起战事也不妥,还是待见了阿娘再做打算。
如此想着,宋昭华带着心底那点隐隐的不知名难受乘轿前往棠梨宫。
棠梨宫中,懿妃冯莲正翘首以盼。
在见到宋昭华的一瞬间,这位保养得当,但因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故而憔悴不堪的女人顷刻便泪如雨下。
“阿娘!”
宋昭华亦是红了眼眶。
若说她方才在二帝面前的悲伤是七分,那此刻在冯莲面前就是十足十。母女俩紧紧相拥,宋昭华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母亲瘦弱的身躯,她心头疼痛,原本对被掳走并无太大怨意的人,现下也难免对沈映光生了两分责难。
一宫侍女皆垂泪良久,最后还是跟在冯莲身边二十余年的嬷嬷上前,好声劝慰道:“娘娘,公主既回,不若先去梳洗一番,吃食尽已备上,只等着了。”
“对对对。”冯莲恍然。
但她仍旧不放心,干脆与宋昭华一起进到汤池。
宋昭华颇为无奈,但她明白阿娘的心情,也未拒绝,只是在褪下衣裙步入汤池时难免红了脸。
不过片刻,汤池里的侍女尽被屏退出去,唯剩她与冯莲。
意识到阿娘有话想跟自己说,宋昭华收起害羞的心思,欲在水中转过身,却被按住肩膀。
“不必,阿娘为你沐发。”
冯莲的声音很温柔,但宋昭华敏锐的从中听出了忧愁。
胸膛里的那颗心跳的愈来愈急,宋昭华从母女得见的欢愉中回过神,那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再度浮现,几欲脱口而出,但到最后关头,还是被她克制了下来。
“阿娘,”宋昭华轻声,细听会察觉到她语气中的颤抖,“您有什么忧虑的吗?”
如宋昭华很轻易听出母亲的担忧,身为母亲的冯莲也轻易听出了女儿话音里的颤抖,心头微微疑惑,但随即而来的苦涩卷过,她轻抚女儿的黑发,勉强笑道:“昭儿与阿娘讲讲这段时日如何?”
宋昭华的心沉了下去。
她眼睫微垂,眉目间的喜悦全然褪去。
“阿娘,我要作为和亲公主,是么?”
握着宋昭华长发梳洗的手一顿,她吃痛轻呼了一声,冯莲忙放柔动作,但只一下就停住,声音又急又怒,“昭儿,谁告诉你的?”
终于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宋昭华有种“合该如此”的荒谬感,她转过身,握住冯莲的手,细细与她讲这段日子的经历,最后一语落定,“不是宫人们多嘴。在我回宫之前,便已然知晓。”
与母亲谈话,她再未隐藏一丝半点。中山狼的故事、沈映光向她提的问题、最后的抉择全部托盘而出。
冯莲震愣不已,继而静默。
半晌,她注视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叹息,“昭儿,你不该回来。”
宋昭华愣,“阿娘?”
冯莲抚过女儿的脸,“你说,那个地方实际离京不过七日车程,而你在来去的路途上,都见到了许多流民?”
“是。”宋昭华蹙眉,紧跟着猛然警醒,双眼骤然睁大。
将她神色看在眼中的冯莲不免欣慰,“七日车程,算是京畿附近。然京畿附近已然流民者众,昭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宋昭华脸色发白,“国将乱矣。”
这里仅母女二人,说话也没有顾忌,冯莲点头肯定女儿的话,又道:“若无外敌,或不至危如累卵。可眼下北蛮来犯,兼乾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你父兄东海,似如盛国之旧景。”
目瞪口呆的宋昭华,不知是为东海的前程焦虑,还是为母亲今日的锋芒毕露惊心。
她好像再一次认识了母亲。
以前的阿娘,是这样的吗?
女儿震惊的模样尽数落在冯莲眼中,她唇边扯出两丝苦笑,眼里是浓的不可自抑的悔憾。她后悔昔日将女儿养成天真的性子,亦遗憾为何自己空有千钧之力却为女子之身禁锢。
思绪百转,冯莲怅道:“昭儿,你外祖唯我一女,我自承他一屋诗书。今时已不同往日,不是么?”
宋昭华默然。
她明悟的同时又在心底将“唯我一女”四字嚼了许多遍。
如果呢?如果阿娘有兄弟,是否今日这些谈话便不会出现?天下有多少个没有兄弟的女子?有多少父亲会教女儿这些“她不用”的学识?又有多少如阿娘这般胸有沟壑却“往日里”一生不显的女人?
从上轿开始就有的难受愈发明显,宋昭华无处抒发,也难理清这到底是些什么情绪,只能兀自忍着,先犹豫吐露那点疑惑,“阿娘也觉得,阿父与大兄,不算好皇帝么?”
冯莲摇头,温柔道:“昭儿,这需要你自己去听去看。”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接上刚才所说,“那位叫沈映光的女子,故意让你看见流民们,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