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们喜欢去。”素曜将袍子一拢,悠哉悠哉赤脚踩着白玉砖往大殿中去,留话道:
“人间将我想成什么,我便是个什么。本就随人愿人心而存,他们高兴便好,我做我的逍遥仙。”
——
大海沃石之外,开满三千里彼岸花。现世圣光愈演愈弱,一片血红花海也渐渐变得漆黑。
偶有几些孩童的精魂,闪莹莹青光微弱照亮一条漫无边际的黑石路。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人死一去何时归。”
“何时归呀。”
“何时归……”
耳畔泣妇吟着挽歌,回荡在千里猩红色的花田,阵阵阴风撩动花絮,飒飒摩擦声响彻幽魂寂静岭。
艾叶被那哀歌唱得背后发凉,搓搓手哈了口气。
他点着盏从天宫引路仙官那借来的长明灯,以保黄泉之路上不被恶鬼缠身。
好在那引路仙官与他几百年前有些前缘,相熟相知也算报恩,不然长明灯也不是随便外借得了,更和况是他这种刚飞升,尚未封仙位、未分配到哪位上仙门下,没靠山的杂仙。
“您可别跟路上的幽魂讲话。生魂讲得就是个安息,这段黑路对他们千万重要,打扰了人搞不好半路冒出些怨念成了鬼,惹怒秦广大王该把你抓走了!”
“行,知道。”艾叶按着太阳穴跟神识里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说:“我问完马上出来,不惹事。”
冥府一殿
长明灯下,一条无尽黑路空空荡荡,一片墨染,再无色彩,大雾下望不见头。
除了些许无害精魂会好奇的跳过来看看这白发仙君,和那由人间思念凝起缭绕百年的挽歌飘荡在空中,与其说这黄泉路上凄冷孤寂,倒不如说颇为优游恬淡,也没什么留恋。
本以为一直这样走下去便就到了,可越往深入,地府阴风也就吹的越凌厉凄惨,吹得他手中长明灯芯忽明忽暗。
灯芯每每暗下的一瞬,便能见身旁原是挤满了匆匆亡魂,摩肩接踵。
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一个个失了体魄,缺了几魂,便更是神智不清,面无表情的,自顾自茫然向前走着。
待长明灯一亮,又消失不见。
越向前行便越是寒意入骨,到底忍不住打了寒战。
他微微一愣,自己这昆山上长大的厚皮大妖都觉到了冷,更别说这些亡魂该有多冷。
“咝……”
“让你多穿点了!”神识里那个又开始叫唤:“说了冷你不信!黄泉下是死人哀气侵骨摄魂,由内向外,并非不见天日的地冻天寒!”
“他最怕冷了。”
“谁??”
“嗨呀,没关系,我还能撑。”艾叶说罢三两下切断了神识,方能得了安静。
这会儿不由加快脚步,百多年日月风霜,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急迫,顺应了天命,却不想真倒了这临门一脚,反倒愈发难控颤巍,说不上是冷,还是忐忑。
阴风肆虐直扑在身上,阻得脚步生滞,睁不开眼。长明灯火闪得越来越厉害,身旁拥挤着的亡魂鬼影也越来越清晰。
有些敏感的亡魂感受到身旁有温热活物在并行,冷得发僵的亡魂们纷纷不自觉靠近求暖,随渐渐深入,甚至能清晰感到亡魂撞在身上,挤在人群中摩肩接踵摇摇晃晃。
忽然身后一个健硕大汉莽莽撞撞的冲过来,这下力气可不小,硬是叫艾叶艾叶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斜斜摔了出去!
“糟糕!”
黄泉路上千万不可使法术,便是逆天行道,可是触犯天条的。总不刚刚飞升上来,就又被天雷再劈下去?
那这岂不是要被这一大帮鬼魂给踩昏了头!
“哎呀,仙君!您没事儿吧?”
艾叶眯起个眼,暗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拽着后领吊起半空,脖颈冰凉凉的,紧接着耳畔传过来阵流水般轻柔的男声。
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个浑身漆黑的无常鬼,长相还算是清秀,可唯独嘴唇和眼球都是全黑的一片,手里还提着一把勾魂长镰,探进鬼群一刀勾住自己衣领,才免得还没等见到秦广大王,就先在死人堆儿里摔了个狗啃屎。
这无常鬼手里发力,轻而易举就把他从亡魂堆儿里给钓了出来。
要说那“眼神”漆黑的一片是看不出了,嘴角却是憋得好一抹忍俊不禁。
“在下闻着信儿,听说今日会来个仙君求查生死册簿的,我来这儿等着迎接。谁成想啊,这若是晚来一步……”
“那这能怪我吗?你看看你们这黄泉路挤的,谁能好过啊?好歹疏导一下吧!”艾叶窝火地呛回道。
“好啦好啦,是小人来得迟,您尽管怪罪就是。再说这黄泉路也不是为了活人方便建的,您别见责。”
无常的眼睛笑眯成了个缝,颇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仙君大人跟我走就是了,这越往前,阴风就越狠毒。我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