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向前半步如此嘲讽,云即墨只默声在后静观其变。
“少年郎,让开吧。我们本无伤你之意,但你若继续如此一意孤行,那便是包庇大罪之人,可是会落得个同罪。”萧鹤升再将拂尘落于臂上,淡然闭目道。
“你们!”
顾莫确实不愿交手,可眼前先辈如此咄咄逼人,进便是堵上清虚观声明,退又满心不甘。
此般进退两难,只能让他再将牙关咬紧,剑握更狠。
“够了。”胡甫一抬眼中露了锋刃,
“杨夫人说得对,清虚观定不止一个出口,我们现在全都压在这儿与他拖延时间,岂不是暗渡陈仓!他若执意要拦,那也怪不得我们出手!”
言罢,胡甫一忽然掏出几道雷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顾莫面门而去!
随即几声电光闪耀炸裂,银光眩目间惊起一片尘土,而后三声轰鸣,尘土散去众人再抬首时,好一道波光粼粼的精密结界系数拦住雷符,毫发无损挡在面前!
顾莫诧异落下慌乱中举起遮脸的手,竟在面前看到两抹沉稳果决身影!
“诸位先辈聚在一道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兔死狗烹
众人惊诧之余看清来人那两头银发,胡甫一收手立背,带着难以置信的嗓音发问:“你们?怎还亲自迎来了!”
顾望舒沉声冷道:“我若不来,胡宗主怕是要平了这清虚观的山。”
顾莫惊道:“二师哥?!您怎么还没走!”
顾望舒置若罔闻,只顾挺身立于百人之前——悉数都是来讨他命的高修强者。
“他不再是你二师哥了。”
一道平静清音自身后石阶上响起,顾莫惶然回身,见顾清池神情冷漠的负手而立,眼中再只是无情无义的凉薄。
“莫儿,你且回去吧。”
“师哥!你说什么……!”顾莫惊悚出声,眼中满是慌乱!
大抵是从这时开始,艾叶的视线便一直移不开地落在身旁顾望舒侧颜上,看他再是让人勘察不透的凝重冷肃,甚至带有不服尘世的倨傲之色。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
譬如累吗,疼吗,饿吗;或是难过吗,委屈吗,好吗。
可万千情愫皆因此时说不出口而化进一双乌黑灵瞳中,成了粘稠晶蜜,流淌进寸寸目光。
就算孑然而立于百人之前的人无暇分给他半分目光,艾叶依旧觉得哪怕单单这样看着他,都是弥足珍贵。
虽然很快思绪便被身后顾清池遥遥一句引发百人动荡的话搅得稀碎——
“顾望舒已自愿叛出师门叩别恩师,不再是我清虚观弟子,至此一刀两断,他个人恩怨罪孽皆与我清虚观与任何瓜葛。顾莫尚处少年修性不足,在此若有得罪各位先辈,还望先辈们宽宏大量,原谅他一次。”
顾莫顿是个手脚冰冷呆立原地,看面前二师哥背影依旧没有半分动摇,再回头看他三师哥神色淡然说出这些字字诛心的话来!
——“三师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再无瓜葛,什么叛出师门!我不退,我不退!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他们说师父是……!”
“顾莫!闭嘴!”顾清池愠声喝道!
“还在这儿放肆,不回是吧,那就给我把他拽回去!”
“我不回去!别扯我!别动!”
艾叶侧见顾望舒眉眼微垂,也知道他回不去头。
“小废物,你师哥让你回你就回,哪儿这么多废话。又想来做拖油瓶不成?”艾叶抱怀回身,眉尾轻挑又是个蔑视一笑。
“我没有…我不是……我!”顾莫惊急下话都说不出个囫囵个儿,他只是莫名很听艾叶的话,
虽说这妖对他脾气差,也不亲切,倒总归像个自家大哥。
艾叶见他这冲击不小的模样,又是被几个人拉拽也不肯离去的死盯着顾望舒后背,竟有些心头恍惚——
就好像顾望舒睡了三个月才醒的那日黎明,这半大少年惊喜到不小心弄摔手中铜盆。
铜盆跌落,嘲哳作响。
或许此刻顾望舒未能显露出的心声与他一样。
紧闭心门时曾以为的那些将他视为草芥或碍眼钉的亲人,待到窥见明光再去看时,他们竟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自己的唯一。
是自己活得狭隘。
是自己罪有应得。
艾叶向前迈了几步悄然靠到顾莫旁边,斜了身子小声道:“放心吧傻小子,你二师哥不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死了的。”
我不会让他死了的。
绝对。
再是无法忍受那种生死未卜的折磨,是日复一日坐立不安的担惊受怕——那就干脆别叫他再发生。
顾莫赫然瞪大含水皓眸,咬牙吞了戾气,再不舍望了顾望舒一眼。
少年心思单一,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会是最后一眼。
“哼。没想到还是有个明事理的,清虚观至少还能凑合有个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