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处无境雪原,千年间白茫茫一片的平整无痕,纯洁干净到心生敬畏,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心思——
如果我踩上一脚,如果那第一脚是我踏的。
可真正产生冲动试探性去做,本性的善便会再叫嚣起不许玷污,舍不得,下不去手。
对自己而言太过神圣的东西,发了疯的想要,却又怕错失了手,再成亵渎。
于是再桀骜狂妄的兽,在这份自我冲突下都会多了犹豫,多了自我怀疑。
——他真的是我要得起的吗。
“想什么呢?”
旧福牌
顾望舒拧眉看艾叶一脸懵傻地盯自己发呆,被他盯得奇怪,忍不住带着愠味开了口。
艾叶登时醒了神,抓抓脑袋傻笑掩饰尴尬道:“想我们不在都没人打扫的嘛,满地灰不说,年前我挂的福牌都还在!”
顾望舒这才注意到桂花间穿绕而过,再于围墙上缠绕几圈的红绫依旧隐隐挂在树中,
长时间风雪雨淋褪了色变了旧,再不是新年往日的风光异彩,往昔携着喜气的东西,今日却只能徒添几分萧瑟。
可惜没心思应话,只奔回屋子里去想喘口气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毕竟这世上没什么地儿是比家更舒服的。
推了门在昏暗中熟练摸到半根蜡烛用火匣燃了,朦胧见还看得见个烧到一半无人添碳的火盆。
他觉得自己早已是筋疲力竭身心疲惫,管他之后是翻天覆地还是赴死谢罪的,当下真是再多一丝造作的力气都没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睡一觉。
怎奈刚才摸到床上,忽然背后一凉,“噌”地站成笔直!
“啊我,我没打算吓你的,我一直站在这儿的,是你没注意啊,不怪我!”
艾叶见他吓得不轻,估计下一句就是要挨骂了,赶紧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解释着,倒到底还是眼看顾望舒脸色越来越黑,出口训斥道:
“跟我进来做什么,你不是住旁边的吗。”
“啊……我……习惯……”
艾叶支支吾吾应道:“咱俩在益州不是一直住一起嘛,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多想就……”
顾望舒眉头皱成破纸盯他好一会儿,直到给这妖盯得脸颊滴血眼神躲闪,才继续开口道:
“我看你不是没多想,你是想太多。艾叶,我没什么力气,你先回自己那儿去,让我休息休息——”
“我有啊!力气!”
艾叶倒是想都没想,话便从嘴边漏了出来。刚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什么心里深处不该说的给漏了,猛地捂了嘴。
定是这满堂花醉,上了头了,要命!
“……?”
短短一瞬,艾叶从顾望舒那双埋了千层灰的粉瞳中看见一晃而过的堂皇、不解、惊愕、愤怒——
赶紧连退几步慌忙道:“不是……我,我是指扫尘,打扫,打扫院子!这么惊讶干嘛,你好好休息啊,醒来就都干净了,我可能干!”
顾望舒面色冷峻地给他逼至门外,再一言不发“哐“一声摔了门,将他挡在一门之外。
艾叶懊恼揉着后脑勺,半晌才舍得退回来,从一旁拿了落着层厚灰的扫把在地上使劲磕了磕,嗖嗖闷头扫起地。
地上实在灰大,夹杂着落叶污秽厚厚一层,没人照顾的院子总是很快破败。
他手脚麻利扫了干净,抬头举目看向花开旺盛的桂树,满目淡黄杂碎如星,桂香袭人,眼中显露丝丝向往。
我以后一定要为你种一棵。他想。
这世上再无草木如桂花与你如此相配,若你愿意与我隐世浪迹,那我便定会为你种上一棵桂树。
无论雪原冰川,天上地下,刀山火海,龙潭虎穴。
我都要把它养活了,送与你。
酿你想喝的桂花酿,制你爱吃的桂花糕。
如果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
艾叶跃至树杈上捡摘着新年留下的褪色福牌红绫,又觉得将福字一个个当成垃圾丢在地上沾染泥土并不吉利,便再老实着挨个拢起来抱在怀里,收到个角落里好好放置下。
想来自己从不服天意,也从不在乎这细枝末节的吉祥不宜之事的妖,此刻不知为何忽然小心翼翼得虔诚起来。
艾叶固然明了却也不太在意,蹑手蹑脚跳上树去寻了个舒服的枝眯着。
艾叶豹本性喜高藏匿树间,益州的时候总镇府里因防藏匿刺客不种大树,多少有些憋得难过,好在且说当下还是享受的。
特别是花期间,人自醉。
或许是归了家安心,或许周遭都是熟悉的气味,又或许是长途跋涉疲劳累积,艾叶难得昏昏沉沉陷进沉眠。没有噩梦缠身,也不会因为一丝声响便敏感地惊醒。
“艾叶,艾叶?艾……”
便连只小憩了两个多时辰的顾望舒站在树下喊他都没听见。
顾望舒讶了半分,想必艾叶这些日子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