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铿锵沉声道来,字字凌迟般剜着顾望舒的心坎。
“艾叶比想象中瞒了你我太多,我确实见他待你真情实意才选择睁一眼闭一眼,想你至少也不该是个两眼迷昏的傻子,结果你现在和我说他不知去向,而你又束手无策?”
顾望舒脑海中电闪般忆起生死梦魇中探得他那虚荡气海,以及失智唤出的半身豹头元神与漫天狂风暴雪。
我怎会没怀疑过。
打第一次见面,他便再我面前泄了妖气,又轻易解开捆妖绳。
脑子里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
那又怎样,要自己怎样?对交了心的人还一直保持怀疑警惕,不能掉以轻心吗?可能吗?那还叫什么朋友,什么知己?!
可说到知己,
“知己知彼……”
顾望舒呆站在原地,垂着双臂全然丧失地低念。
我确实……对艾叶了解甚微。
除却眼前见过的,听过的,我知道的又有什么呢?
无论是只活在他口中的所谓“兄长“,单面入嫁的新娘,亦或是昨日那只蛮蛮。
我对他所有的了解都只局限于艾叶主动讲与我的,是他想让我知道的一面。
“那我去把他找回来,当面质问。”
再见苦厄
顾望舒面无表情,玉面无情冷得像个石人。
“上哪儿找?那可是个日行千里的艾叶豹妖,他若真心想逃神仙也抓不到!”
“去向他讨个说法罢。”
顾望舒艴然挥袖,愤愤而去。
“顾望舒!”
“你还想骂什么。”他木然作答。
顾长卿解了腰间寻妖铃,转开脸抛与顾望舒后冷声道:
“离得近了,他若施妖术也会有些微弱反应。另外为信任之人所负,并非你错。”
顾望舒手握铸满符文的铜铃垂眼无言,只无声无息麻木得不知痛痒般呆在原地。
上品寻妖铃,十里内唯游丝妖气皆可追寻,无论覆之地下,或峻岭之后,亦存鬼气其中。
顾长卿说即便是这个,也找不到艾叶。
他恍然想到初面时末渊楼内那个吟着笑叫他保守秘密的妖。
艾叶从未有过隐瞒自己的意思,他早将一切都对自己坦白摊认,是自己不加关心,不去追问罢了。
顾长卿意识到身后的人半天都没动作,犹疑中回了头,看顾望舒毫无生气地站在原地。
明明银发束得一丝不苟,腰板挺直,端得是个绝好的仙人之姿,却还是能从那低垂下来被纤长冰睫遮掩的暗妃眼眸中,渗出无限狼狈。
“是我的错。”顾望舒自言自语般沉声而言:“是我的错。他并未负我。”
[——“小妖怪,我从未骗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将来也不会有。
他于我是问心无愧,可我呢。
顾长卿目光深炯将他打量个遍,深叹一声,抬了手犹豫再三,终吃定决心落他肩上一握。
“那要从何找起。”
“不知道。”顾望舒有意无意瞥了眼肩上人手,顾长卿突如其来的关心只叫他浑身不适。
“总之先回去,整理东西上路吧。”
顾长卿挥手散了祭在半空的符,淡然道:“我送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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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难起的风吹得再是舒适,可也吹不散这对儿师兄弟结伴而行的尬闷气氛。
顾长卿偷瞄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人。
他承认自己对顾望舒的成长毫无关心,以至于自己这师弟都已经二十有六,早就过了成长的年纪,才发觉他竟已生得这么高了。
他对顾望舒所有的印象似乎都停留在二十六年前的暴风雪夜,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狂风呼啸得泯灭众生般可怖,
六岁的他在忽起的一片慌乱吵闹声中惊醒,来不及套上棉袄便闻声跑至观门,冻得哆哆嗦嗦,在风萧的恐惧中吸着鼻涕于人群中挤着寻师父。
却见师父脱下本是会用来裹住自己的大袄,在寒风中护着个无声的婴童。
那婴童浑身连着发丝都是雪白,被冻得发着死人的青,手里死死攥着颗银铃铛。
又没做哭声,害得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原来月人也是可以长大的。
顾望舒一路阴沉着脸,顾长卿越看越入神,目光也就不知不觉中更为炽烈,
这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抑声骂道:
“看什么看。见我惨相心中暗爽了不是?我说怎么突然改性惺惺作态说要送我。”
……长大虽是件好事,可就这性子实在太差,随便说句话都像在放屁,恶臭。
顾长卿翻上眼白撤回视线,心想。
两人打小陌穿着近路,顾长卿走得靠前,斜转过去见总镇府门前围了一群佩剑的之人,本是疑惑怎会有人敢在总镇府门前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