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你放我下来!我不洗,我不想碰水!哎呀我求你了!顾望舒!顾哥哥!顾爷爷!!!”
顾望舒被他这焦急模样逗得有趣,再将人一颠,危险笑道:“好,你说的,那我放了?”
“放!放放……!”
“噗通——”
顿时是个水花四溅,白琏抛珠,
艾叶一整个连人带衣袍被丢进了浴桶里!
那妖受了惊似的“哗啦”一声从水里弹站起来,怎奈脚底打滑,噗通又摔了回去!
这下可好,直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不说,连头发都湿的透彻,一身灰衣全粘在身上!
反正这衣衫也算他皮毛,倒不如一起洗了。顾望舒偷笑想道。
“顾望舒!!!”
“好了好了,坐好。”
“你个混蛋!我咬死你!”
顾望舒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拿了一旁手巾便瞎呼在他脸上一顿搓揉,胡乱间手指隔着手巾,都能刮到他那对儿尖锐犬牙。
这对儿曾经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数印痕的牙齿,即便痛感还历历在目,却依旧撩拨着想去触碰,看他为了不想再伤了自己而死命忍着本能的模样,总能莫名觉得欢欣。
“乖。三个多月没洗呢,听话。”
他听着手下妖呼噜噜低吼,待那手巾移开,立马万般冤屈地大喊:“小妖怪!你看啊!我干净着的!”
拨开热气腾腾间云雾缭绕,顾望舒这时注意到艾叶身下水色——
果真如他所言,没起丝毫污垢灰尘,还是一盆清亮亮的,反倒是艾叶身上的灰也没褪去半分。
顾望舒顿感疑惑:“你这……”
湿气弥漫开来,雾气后的艾叶这会儿受不住委屈,一猛扑倒在浴桶沿上,吭吭掉出眼泪儿!
等顾望舒意识到不对,丢了手巾绕到前去看,这余千岁的妖早已是泪眼滂沱,哭得个稀里哗啦!
艾叶从臂弯里露了半只红肿的眼,委屈嘟囔道:““白净的才好看吗……”
“什么……?”
“你是觉着我不好看了,我丑,非逼我洗的是不是啊!丑了是不是!”
顾望舒着了慌,懵然中暗道是自己太过了?他当真这么不喜洗沐浴?
“你哭什么,我何时说你丑,又何时嫌你。还不是是看你脏得变了色,方才……”
“你看!就是嫌我丑了!”
艾叶哭叫撒泼道:“不是脏的!这是……是苦夏天热,我受不住,自然而然变了色!真就那么难看吗!”
他在那哇哇拍着水大哭:“虽然、虽然我也觉得丑,可你……不能连你也嫌弃我啊!”
顾望舒额头一涨,恍然大悟。
雪原的妖一辈子都活在那冰天雪地弥天大雪里,生得是一身干净白毛,才好隐匿雪色中,成那得天独厚的天生猎手。
不过这身皮毛太厚,若是遇了天热,身子为适应气候,自然会脱了没用的毛,甚至变深了毛色的。
长夏才至时分,艾叶他这初下雪山的咬定会因自己身上的变化日日不知所措,无能为力,眼睁睁看自己一天比一天发灰,那颜色一天生得比一天难看。
本就够失落的了。
自己这会儿讲出刚那番话,甚至以为他是脏的,过为已甚到把他直接丢进水里。
能不委屈吗。
顾望舒默默收回了手,怅然往浴桶旁的马扎坐下,沉声待了许久,听他在那哭得崩溃。
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自责蔓上心头,让他手脚发麻,胸口一阵阵地闷痛活像有人把手伸进去生捏撕扯了。
故作坚强地从重逢、再到他被自己带进这酒馆为止——
想当初我是如何心狠无情,执拗得不愿解误会将他赶走,害他三个多月来平白像个流浪狗似的躲躲藏藏风餐露宿,每日躲着想要他命的人和妖,
生怕自己心回意转想来找他找不到,硬是冒着生命危险停在益州野郊不肯远走。
“怪我,都怪我。”顾望舒失了底气,极小声道:“是我错了。”
“恨死你了……”艾叶咬着唇抽泣挤声,而后再是暴然大哭:
“总不能连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没良心,我心里难受,我太难受了,我……我喘不过气来!”
顾望舒捂脸坐在一旁,胸中酸涩,艾叶这般将隐着的心思哭出来再不顾做坚强,反倒让他松出口气。
他起身蹲扶在浴桶边上,指尖陷进艾叶湿淋淋的灰发里,替他理着发丝,一边唤着他名字。
“艾叶啊,我错了,是我错了。”
艾叶那头柔软漂亮的长丝在逃跑中被神霄宗法线割得长短不一,极是不整,顾望舒想到什么,忽地起身从柜架上取了把绞刀。
艾叶听着撞铁声嗖地抬了头,正撞见顾望舒搬了椅子坐到浴桶旁,手里还举着把绞刀,
顿时吓得把那哭声止了,打了个嗝儿,警惕道:
“你又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