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礼那个狗贼到底伤了你多少!我这就去带人寻他讨个说法!胆敢动用私刑——”
“汉广啊。”
他见姚十三捏住自己前衽,埋头闷着,似有哭腔。
冯汉广一愣——可是久违的直呼了名讳。
“对不起。我失手将他杀了。”
“什……”
姚十三再扬起张无助的怜人的来,两颊满是泪水。
“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跑……!”
谁不知道杀死朝廷命官,可是个极刑大罪。
冯汉广震惊半晌,陡然扫向四周,压声问:
“都有谁看到了。”
“没人……。”
姚十三颤抖着发话,高烧带得面色潮红映起满面泪痕,在身侧人炙热目光下化成一滩水。
冯汉广知道姚十三被逼急了是会下得去杀手的人。
他也知道与自己先父当年冤情有瓜葛的官员一个个死于非命,或许并非是什么简单的因果报应。他只是不知道单凭眼前这一个一直待在身侧,弱不胜衣的人又怎能做得到隔千里之外动得了那般残忍绝情之手。
可当下此刻,他只想狠狠吻下去。
像相依为命的两个天涯沦落人。
互相从对方身上吸取慰藉与心安,就这般不负此生。
“没事的,十三……”冯汉广喘息间轻道。“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
姚十三眯着眼,任凭那狼崽般唇舌肆意攻略,像是攻下一座城一样认真强势,不留余地,情意绵绵。
“将军,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十三匀出呼吸问。
冯汉广看了他许久许久,目光认真的快要吞了人去。
“死人堆里捡的。”他道:
“我想与你成个家,十三。”
“赶这一路,我满心都是悔恨,悔当初怎么就放心丢下你一个守这么大座城,让你替我担这么重的责……唯剩一个念头便是,我不能再没了你。”
“与你,与我,还有那我从死人堆儿里扒出来的孩子。”
“与我成个家吧,十三。”
冯汉广不容满目慌乱的姚十三应话,便再次覆唇而上,堵了个紧。
【作者有话说】
姚十三:捡的什么玩意儿????!
下一章回主线咯,有个新小孩要出来了!外头那个流浪猫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金发少年
千灯宁熄,万籁俱寂中,顾望舒随便寻了个屋顶坐下,
无事可做倚斜檐饮酒,眯眼向月色放空。
宵禁下的整座城都是空的。唯有月光像层纱笼罩在沉睡的屋瓦街道之上,天地间便仿佛只剩了他一个。
——本该是这样的。
一片死寂中锣鼓与唢呐的声儿破空而起,远处吆喝跟喜气的小调儿响得亮,金顶红绸的轿子由八抬大轿颠着欢天喜地的走。
益州人有黄昏出嫁的习俗,每到这时总督府会特许宵禁后婚队游街,后有官兵跟护。
顾望舒把壶中最后一滴酒连甩几个来回,也只剩了一滴落在舌尖。他探出头往外看了,
轿夫们肩上汗巾湿透的,刻意将那轿子晃得厉害,新娘子一身嫁衣盖头覆头,两手紧紧抓着扶手,咯咯笑得响。
轿队前方有两家媒婆甩着帕子跳舞,锣鼓喧天,是极为热闹的。
这时候街边往往会有出不得屋的居民、幼童等在窗子前,伸大半个身子出来喊新娘子,新娘子,谁家新娘子。
喊百年好合,喊顺心遂意,喊得夜燥了,夏意浓进夜了。
顾望舒躺回屋檐上去,余光撇了瓦楞中散落的三四个空陶酒壶。
且不理那婚队喧嚣,他抬眼看向墨蓝的天,想这万里星辰,这当空皓月啊,唯我独享。
初夏的晚风清凉,顾望舒将头枕在屋脊上想得会儿小憩,醉眼朦胧间瞄见对街酒楼酒字红幡,夜色中似惟妙惟俏的舞女婀娜。
好像自巨邪事后,自己再也没在白日出行过,自然也便不再见过人潮拥挤,门庭若市的景象。
总是在人间热闹非凡时入眠,更阑人静时分携剑寻游,反倒是今日这些意料之外的唢呐锣鼓声将他恍恍惚惚拉入这段思绪。
虽半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难免午夜梦回,总会忆起些花前月下的思绪。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改变过,变了很多。
变得开始向往那朝露晨雾,那些沸嚷人声,人间的新鲜玩意,人间的烟火气息。
简而言之,从孤独中生,本无羡扰,却抵不过忽然识得了孤独之意。
这曾经理所应当的融进骨髓的意味,孤独成性的人并未觉过有何不妥。
时至今日,竟成了最要命的控求。
迷醉间又过了些许时辰,婚队早就过去,夜还是那片冷夜。
他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何要饮那么多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