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杂役也不敢妄问,每天就这样来了送,走了取。
第三天夜里,益州城降了场雨。
春雨绵绵如长歌,小雨淅淅沥沥,润得月色发昏,薄云似雾,这雨声安神助眠,却难抵总有人心事重重。
艾叶依旧是以埋着脸的姿势,挨了整夜的雨。直到天色转微微亮,晓云破空,止了这场春雨。
直到白发上结了层晶莹剔透的霜露。
艾叶才默默抬起头,像个突然拥有生命的摆件似的动了动身子,甩掉头上露珠浮水。
他再不怕冷,这雨水再淅沥,终还是挨了一夜,浑身湿透的,显得唇色发紫。
屋内人虽是没挨这雨罢了,但穿了层里衣哪抵得过这春雨夜寒,
可这春雨夜寒,又抵不过心头寒。
顾望舒微微抖了抖轻阖的眼皮,隐约听见屋外执拗坐着的起了身。
稍微松了口气,舒了握紧的拳,后仰过身子伸直腿瘫坐在地。
没过一会儿又听得妖走了回来,大抵贴站在门外,近得连鼻息都听得见,不由得再将身子绷紧。
他听得艾叶站在那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轻扣几声门,嗓音里带着长时间未进水的沙哑。
“那我走。我把饭菜都放在门外了,你要记得吃。”
“别因为我再饿坏身子。”
顾望舒听着他说完话,脚步沉重着走了几步,又转回了来。
似是将脸贴在门上,沉声道:
“顾望舒,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我从未骗过你。”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信不信随你,我问心无愧。”
门窗上遮光的黑纸又因春风肆虐掀破了块洞,日光从中泄了些许,鸡蛋大小块圆斑刚好投在枕上。
顾望舒草草吃了几口饭,填补空了几日的胃,面无表情躺下,好死不死被这块光斑地当当正正刺得两眼发昏,瞳中生疼。
一股无名火登时疯狂涌上心头——怎么连块破纸都要与自己过不去!
再一想这窗纸当初是谁粘的,更是相当烦闷,一个翻身落地,套上鞋靴冲出屋去,三两下将那窗纸通通胡扯下来。
可笑,没了他我还活不下去?
窗纸被七零八落碎在地上,有些粘得紧的断成一块块儿丑陋不堪,好好一面窗子,叫他撕得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春光耀眼,没等他撕扯多久,便已经受不住蹲到地上,流泪不止。
“废物……”
“你个废物!”
顾望舒狠劲拭着眼泪,用力到几乎是直接碾着瞳仁过去,两眼淤血通红,要生生剜出自己眼睛似的对个无辜眼瞳泄愤。
不是个废物是什么,连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都做不到!
不就是个妖人吗,只有鬼煞才见不得光,我与那人形鬼煞有什么区别!
顾望舒蹲在地上哭了许久,眼泪流到自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出于伤心,愤怒,还只是单纯被阳光刺中流出来的泪水。
到最后忽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独自蹲着,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模样。
像极了一个遭了负心汉的傻丫头。
……凭什么啊?
他噌地起身又了屋去。
再出来时已经是沐浴过后,一身新袍携香风飒来,一头银发由修长鹤观束得一丝不苟,傲骨挺立踔厉风发,指尖擎着把素白纸伞,脚踩银铃随脚步声悦耳悠远,端得可是个仪态万方的仙人之姿。
若不是几日没合眼的暗色还沉积在一双卧了天枢的朗目星眸下,很难叫人看得出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心境才重新走出门来的。
此时也才刚过辰时,本就没什么人的总镇府里没了晨练,就更无人走动。
连鸦雀都有了心思落地觅食,见人来也没加躲闪。
顾望舒大步踏到顾长卿门前时,碰巧宋远才从屋里轻手关了门出来,难掩困意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揉了揉眼,正撞见迎面过来的顾望舒,当即来了精神。
“诶!二师兄,且慢!!”
宋远见他直奔大门就去,急忙伸手把人拦下。
顾望舒只微微移了下直视前方的眸子,用余光瞥了眼,没好气的道:“做什么。”
“郎中才刚进去,换药的时间呢,再加上大师兄受的重伤需要静养,您这时候进去…不太好。”
宋远这人是个一根筋的,说话不晓得拐弯抹角,比起顾望舒是个什么身份,他只觉得这两人一见面定是大吵大闹,别的他管不着,当下要照顾好大师兄才是要事。
可惜顾望舒当下并不是个有耐性的,宋远不知自己撞了霉头,那负半手端立的人只傲睨瞥了眼,不以为然道:
“所以你这是要拦我。”
顾望舒本就生的凌厉一人,此番再如此对自己置之度外的,难免会叫宋远很是不自在,不由捏紧了眉头,扼住心理上对这人的胆怯,道:
“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