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一脸舒畅笑意,蹒跚过来气息断断续续求道:“还求道长您带将军回府,我熟知蛇毒,可以配制解药。如此大恩大德……”
顾长卿从腰间解下一枚纳带将蛇胆套了进去,抓起姚十三双手插进身边水莲盆中,洪音打断:
“姚先生何至于此,先顾顾你自己!是我求将军陪同才连累到你们,谈何恩德。”
“我没事。”姚十三看着双手发了愣,洗去血污后连着部分小臂已是伤痕累累,在那白嫩细腻的手臂上爬满触目惊心的裂口,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一般疼得麻木,喃道:
“将军万万不可在我身侧出事。”
顾长卿往那目光深长的脸上瞥了一眼,低头时阿娜尔塞了张纸条在他手里,转身搀扶依明离去。
他张手粗略扫了那纸条,纸上所书是处地址。
环顾醉仙楼已是满地狼藉,哀嚎哭泣声不断,主梁也都摇摇欲坠,哪还有一分昔日觥筹交错的繁华浪荡,遭难的尸体横下一地,如此惨景……
脑海中乍然晃过道夹杂悲鸣的火光,刺痛逼得他狠狠闭了眼。
“哦对了。”依明停下步伐,以汉话向顾长卿道:“担心道长忧虑,不如先在此说明为妙。小女既非妖身,但也算不上一般凡人。”
顾长卿翻袖回身,且听见她留下一句为所谓闻的话:
“小女乃是妖的新娘。”
什么龙阳?
眼看已过平旦寅时,天际翻出一抹白线,益州城主街平仄交错的瓦房从原本的灰黑一片渐渐涂抹上朱色,街市于一副死气沉沉毫无色彩的水墨画中酝出生气。
鸟鹰盘旋于高空之上,羽翼间似乎带着落辉,洋洋洒洒引着朝晖流淌至人间。
街市依旧静的冷清,唯有寒风卷起枯叶于这无人四下中沙沙作响。
远处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划破这层死寂,街边觅食的野猫鬼影一般窜进暗角里,只瞪一双荧绿的眼珠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不明客。
马行得急,不出片刻便已经飞驰到眼前,全身乌黑得没一根杂毛,马鬃高速下扬得翻飞,马蹄踏起枯叶似暗器一般叉向角落中的野猫,浑身一炸尖咂一声钻到更深之处去。
野猫本以为消停下来可以再出去看看情形,却只隔了那么几瞬,又飞驰出几匹快马,不亚于刚刚那匹头阵的威武,健壮背肌随四蹄翻扬抖动,吓得猫儿彻底钻回到暗处去了。
头阵一匹纯黑啸铁战马,是冯汉广少年时随父征战至契骨地域驯的野马,性子狂烈善战,不知怠倦,跑得快耐性也强。
近些年因为再不用征战滋事也就一直被拴在马厩里,不常跑马闷得很,这会儿忽然夹紧胸肋叫它疾驰起来,路上又没人,没了拘束,反而像得了水的鱼,撒开马蹄一阵狂奔,任身后快马怎么追都追不上。
姚十三是个弱骨子的,驱策不了冯汉广的马,此刻破例准许骑驾在将军马上驼着冯汉广的正是益州巡夜军首领韩霖,他只能在后面跟着顾长卿他们几个追。
同为武将,韩霖此刻也还是勉强勒得住马缰,一面内心急躁着担心冯汉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不得拿自己问责,脑袋不保可得再快点,一面又驾驭不住东倒西歪,感叹着他们将军是怎么年纪轻轻驯得这种野性马来,可是急的在这腊月天里满头大汗。
韩霖求天喊地的可算是跑到了总镇府大门前,看乌黑铁门紧闭,两侧石狮也显毫无生气。连滚带爬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立刻扯嗓高声呼道:
“快开门!将军危急!”
门口站哨的小兵到了这个时辰都一个个困得瞌睡连连,昏昏沉沉,听了这一声高喊吓得差点把手中长戟丢出去。
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被这眼前景象惊得可是别说瞌睡,怕是连魂儿都不在,手忙脚乱拉开沉重铁门,一并掺着面色铁青的冯小将军往里走。
黄土地依旧缠着风打旋儿,都仲还在梦里抱美人儿呢,直接是被闯进来的传令兵吓起的,朦胧中听见一句,“小将军为毒重伤怕是……”
老将衣服都来不及套,光个脚就冲了出去。可真是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传令兵在后边提着袍子靴子追,都不知道凛冬天这赤脚的人怎么能跑这么快,他一个穿鞋的都追不上。
这位平日里说说笑笑看似没个正形,年近五十的老将,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风寒恶露,面容严峻,泛出花白的发丝碎在额前,尽是沧桑。
都仲名义上虽说只是参将,却是冯燎旧部。
冯汉广在他眼中不仅只是简单的侍奉关系,他膝下无子,当年冤案下旧部几乎被屠尽,生者苟且相依,早已将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视为己出。
“去哪儿!”都仲一把拦住韩霖,目光落在身后被人搀扶着,呼吸紊乱眉头紧锁的冯汉广身上,心尖猛地麻到脚跟:
“不去喊郎中,一个个的要把将军带到哪儿!”
“姚先生吩咐放到他房里去,”韩霖有些打怵道:“说是只有他才有解毒之法……”
“胡闹!”都仲一声怒吼震得周围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