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你下次诛邪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艾叶哭腔埋怨瘫坐地上:“悠着点不行吗,妖邪也算邪的好吗,命好险没了半条。”
他吭叽半天,脑子勉强清醒了些,四周尸鬼一击之下散去大半,回忆刚刚时态又不禁暗叹他个年方十五六的肉身。
哪儿来这么强的底子?
噫,好可怕,十五六就可以把我震得头晕脑胀,那换如今二十出头,怕不是一狠心能直接拧了我脑袋?
艾叶一哆嗦,懵懵看向顾望舒。
他似乎只对伤上加伤的自己短暂地“关心”了那么一眼,便扭转注意力朝向四下望去了。
目光落在远处苟延馋喘的活尸鬼群中,一个躲得极深的褐衣男童身上。
那男童无论是衣色还是打扮都不起眼得很,唯有肩头落一只金色蝴蝶,翅膀上泛着的碎碎金光格外显眼。
顾望舒扬起抹暗笑。
“找到你了。”
顾望舒疾步跑到艾叶身边,握住他那没被伤到的右手,妃瞳阖紧屏息——
艾叶被他突然拽得歪斜,尚未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状况,耳边暴虐风声大作!
脚下石砖如被狂风吹散一般被绞碎撕裂,公堂瞬间扯成稀烂,斗转星移,日月交错,千万场面走马灯般极速旋转变幻,极光晃得睁不开眼,正迎飓风连呼吸都被吹得困难。
就在他快要背过气的时候,风声戛然而止。
艾叶猛地睁眼,面前竟是片虚无地。
无天无云,亦无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明朗的漆黑,和漫过脚踝的沉潭积水。
嗒,嗒,嗒。
四处石壁吊挂着千万年钟乳石,一滴一滴以固定频率落着水。
这是……他来时落足的山洞?
艾叶一扭头,发现身旁站着的顾望舒早已恢复了成人躯体,手中紧紧捏着自己,目光凛冽注视正前方。
顺他目光望去,四下空寂惘然,回声阵阵,不同的是两人面前多了个浮在半空,穿着褐衣肩顶金蝶的男童。
“哎呀,被发现了。”
男童抬起脸,自黑暗中映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笑声骇人,嗓音苍老得与这张孩童脸极为不符的。
“我想既然为我梦境。”顾望舒冷静道:“自然是我的主场,变换阵地,故作软弱引你出洞,亦能将你这做阵之妖反困于你造的梦魇中。”
“而今看来,果然得行。”
艾叶身子蓦地凉掉半截,嘴长老大没发出声音。难不成从头到尾他都是神志清醒,故作无知,自堕陷阱引诡貘出现。
“喂……”他怯声道。
“怎么。”顾望舒不耐烦地压声道。
“那,你现在认得出我了?我是谁?”艾叶呆呆问。
顾望舒甩开他的手:“……”
诡貘得趣大笑:“有意思。可惜就算你能与我对质,又有何用。”
顾望舒道:“杀你,破阵。天明之前我当归观为妙,没功夫与你纠缠。”
诡貘荒谬审视面前道人片刻,转头与艾叶道:“二公子竟会在我阵中负伤,可比我想象中还要弱上不少,倒是您身边这凡人还算真半个奇才。可惜区区凡人之躯耐我不了何,我看今日这生死梦魇,您可要同他一道折在里面。”
顾望舒眉心一蹙:“貘妖,你为抓他将我搭成作阵的棋子,要我无缘无故做这替死鬼时,就当有错惹了人的觉悟。”
男童闻言狂声大笑,刺耳笑声响彻虚无境中,喧嚣不堪,浑身难受。
“笑话,你奈我何?”
顾望舒拱手道:“诛妖乃是小道本行。”
艾叶总觉得哪里不安,此刻忽然想明白什么,抱臂一颤,乍然伸手拦道:“小妖怪,先等——”
顾望舒早已脚下回转,眨眼间闪到虚无境中心。
当下并无武器与画符纸笔,他并未有半分犹豫,一口咬破手指,神情冷厉。
歃血为朱砂,天地为符纸,于半空画符,口中振振有词: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
“血杀咒!”
艾叶大惊失色,下意识退后半步。
这连自己都颇有耳闻的人间驱邪灭妖最强血杀咒,驱动极为耗费法力却效果超凡,妖界闻风丧胆的咒术,常人凭生研习也难领悟,怎就让自己撞上了?
他顾望舒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已经到达能使用血杀咒的境界了吗?
艾叶转念在想:也是,他十几岁的时就能瞬杀百千活尸鬼,这会儿使出什么招数都不足为奇。
想到这儿吓得往后一跌,抱头道:“把你的血杀咒丢远点儿!”
虚无地整个被染成血色,红彤可怖。艾叶并未觉得难受,悄悄眯开发红的眼皮偷窥,再长舒口气睁开——
原来是施法前他在自己身上立了道守心结界,不然真是怕要连同自己也被卷进去,揉掉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