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喷洒出的气息从谢今澜耳畔扫过,却尤不自知,语气中带了一丝她不曾察觉的依赖与委屈,没有半分算计与引诱,只是下意识想要依靠,“手疼……”
谢今澜蓦的顿住,眼眸低垂便能瞧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花容月貌,潋滟水灵的杏眸含了一层雾气。
倒是与先前在府中的拙劣表演有些不同。
谢今澜命人将她手上的绳索松开,云玳揉着已有红痕的手腕,听楚彦问:“今澜与她相识?”
“不识。”
云玳抿着唇,专心揉搓着手上的印子,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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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乐坊出来时,天色已晚。乌黑的天幕阴云密布,瞧着像是要下雨了。
云玳回头看向坊内被怜儿拦住的人,抿了抿唇。
窗棂边,身形挺拔的男子低眉垂首,静静听着还没他肩膀高的女子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女子便满目忧伤,瞧着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谢今澜眉宇间略显不耐,但却克制着并未让人瞧出不妥。
待那女子走后,谢今澜转身,恰好对上云玳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云玳眨了眨眼,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别处,可心中却仍旧好奇那女子说了什么。
恍然间,人已行至她跟前,目光从她身上移至她身后的马车,“云姑娘回府吗?”
云玳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不知为何,她觉着谢今澜低头看她时,神情比往日还要凌厉几分,下意识便心虚的垂下头。
上了马车后,云玳身上的不自在更甚,她坐在靠近窗棂的这头,谢今澜就坐在她的右手边,正对车帘的地方。
而谢今澜自上了马车后,便一直在盯着她看,说不清方才瞧见她出现在楚彦身边的心绪。
只觉几日不见,长了本事。
半晌后,他揉了揉眉心,开口,“方才为何不反抗?”
云玳稍一想便知晓他问的是什么,但她以为谢今澜会问她为何来此,会以为她平日出府去做了些不三不四,辱没谢家名声的事儿。
可到头来,他却问她,为何不反抗。
是以在他心里,从没怀疑过她的品性,甚至觉着那样的情形下,她是该反抗的。
可他怎知,她没有。
“世子,我双手被绑,嘴还被人用帕子堵着,如何反抗。”
“怎么,连脚也被绑了?”
云玳不服,“那我也不敢动脚啊,人家是楚世子,我这一脚下去,都不知能不能出得了这个门。”
“所以便白白被人欺负,末了掉两滴眼泪,便当这事过去了。”
“不然还能如何。”
云玳也满腹委屈,莫名遇上这种事情,对方还是平王嫡子,皇家贵胄,她一个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孤女能如何?
谢今澜似是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想起她被人揽在怀中的柔弱样,语气稍冷,“倘若我今日见死不救呢?”
这个倘若,云玳没有想过。
那样的情境下,她预估不了后事如何,现在想起,也满是庆幸遇见了世子。
“云玳。”他唤她的名字时,声音忽然轻柔下来。
像是尊尊教诲蠢笨的学生般,“你可知三伯父为何在无法起身后性情大变?”
三老爷……
云玳看向谢今澜,听他缓缓道:“独自行走的人,在某一日发觉自己要旁人搀扶着才能过活时,一时接受不了,便性情大变。”
“云玳,你双腿无恙,便该是一个不需要旁人搀扶,也能行走的人。”
云玳似懂非懂,大抵明白世子说的是什么,他们这些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从不喜欢直言,是以她也只能揣摩个大概。
“可若是行走时摔倒了呢?”
“那便拍拍尘土,重新站起来。”
“若是摔死了呢?”
“死在自己手上,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车檐上,云玳忽然便明白了谢今澜话中之意。
她急切的抬头,看见车帘掀起,谢今澜已经下了马车,车夫递上黄稠伞,伞沿撑开,将断线珠子般的雨挡在伞外。
男子欣长的身影被府邸外的灯笼拉的很长。
她忽然就起了与他争辩的心思,“世子,可身后无人的孩童,会摔的很疼。”
屋檐匾额下,男子执着一把黄稠伞,随着他回头,一滴雨水落在他的长袍上,水渍晕开,融化了他眉宇间的冷寒。
前些时日不是还想着寻他这顶屋檐吗。
拙劣的手段都能想的出来,怎的现在如此蠢笨。
他遥遥看去,“谁说孩童身后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