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心
赵晏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眼帘微抬:“有事?”
“张公子,我看你原本的那件衣裳破得不像样子,李叔的旧衣也不合身,就专门为你做了一身新衣裳。”薛灵栀将衣物放在他身侧。
明天是爹爹的“七七”祭日,他作为她的“未婚夫”,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必须有一身能穿的衣服。
赵晏扫了一眼,长眉微蹙:“怎么是这个颜色?”
薛灵栀心说,这还挑上了?当然是因为家里只有这个颜色的布啊。她抿一抿唇,小声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也没办法了。买布挺贵的,还要到镇上去,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赵晏不答,抬手随意翻动了一下。
虽说颜色不合他的意,但至少是新的,远胜过穿别人的旧衣。
多少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薛灵栀一直留神注意看他神色,看他没有明确表示不喜,就试探着道:“那我出去,你先试试?可能你试了就喜欢了呢。”
赵晏眼皮微动,没有说话。
喜欢是绝不会喜欢的,将就穿一下还有可能。
薛灵栀见他不反对,微微一笑,快步走出。
再次看到张公子时,果见他已换上了新衣裳。
“怎么样?怎么样?有哪里不合适吗?”薛灵栀站在不远处,上下打量。
褐色衣衫在乡下极为常见,多为平民百姓所穿。然而旁人穿在身上,都只是件寻常衣裳。不似这位张公子,挺拔俊逸,生生为普通的衣服增色不少。
薛灵栀围着他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我就知道,我的女红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说这话时,少女眉目舒展,漆黑的眸子里尽是自得之色。
这是她第一次做衣裳,能做成这样,她太厉害了。
赵晏嗤的轻笑出声:“拿得出手?”
这位薛姑娘可真自信,针脚都歪了,她没看出来吗?
薛灵栀并未注意他的反应,只顾认真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心中满意的同时,又不免心生遗憾。早前,她一直想为爹爹裁一件衣衫做生辰贺礼。可惜还没等爹爹做寿,他就得急症去了。
人们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就是如此吧?如果爹爹还在,那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快乐。
想到早逝的爹爹,薛灵栀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眼眶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不愿给人看到眼泪,她立刻偏过头,强笑道:“张公子,我还有点事,先……”
赵晏视线微转,立时捕捉到了少女眼角的一点晶莹。
他眼神骤变,略带讥诮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她哭了?!
两人相处已有十余日,在他的印象中,薛姑娘虽不大聪明,却很皮实。不管是有人上门生事,还是他提出杀鸭子喝汤,她都应付自如,从未见她有失意之时。
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哭了?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赵晏惊讶之余,心内竟浮上一丝慌乱。他不由地反思,自己那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先前更过分的话也不是没说过,从未见她有多大的反应。
怎么今天就……
薛灵栀心里酸涩,急于拭泪,随口丢下一句:“……我先回房”,转身便走。
眼看少女背影渐行渐远,赵晏心底的那点不自在越来越浓。鬼使神差地,他竟冲口而出:“衣裳很好看,我很喜欢。”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当即面容严肃,唇线紧抿,仿佛这话出自旁人之口一样。
“啊?”薛灵栀方才刚一转过身,便佯作不经意擦掉了眼泪,此刻听到他语速极快的话,也没听清具体内容,扭头疑惑地问,“什么?”
阳光下,少女杏眼水润,眼尾有着若隐若现的一点轻红。
赵晏眸子蓦的一缩,抿了抿唇,也不看她,只硬邦邦地违心表示:“我说这衣裳不错。”
“哦,这个啊,我也觉得。”薛灵栀轻轻扬唇一笑,冲他摆了摆手,翩然离去。
赵晏深吸一口气。真是见鬼,他竟然违心夸赞了这丑衣裳两次!
阖了阖眼睛,他只能自我安慰,算了,无论如何,薛姑娘都救过他,还好心给他请大夫、做衣裳。就当是承她的情,哄她开心了。
……
时下风俗,人死之后,每逢七日就要祭祀一次。直到满七七四十九日,丧事才算完全结束。
因此,“七七”祭祀显得尤为重要。
一大早,薛灵栀就忙碌起来,起锅烧油,炸豆腐,炸散子,准备祭祀用的供品。
与此同时,薛氏宗族的几个长辈齐聚在十一太爷的家中。
十一太爷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怎么样?这两天有看见生面孔进村吗?”
薛老四摇头:“没看见。”停顿一下,他又解释:“大郎家那丫头不常出门,每日把门一栓,也不知道在家干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