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雾松开手,见他垂眸看着自己,也不知目光里是愧疚还是忍耐。
“你是无情道,我知道。”她淡淡道:“你感觉不到,体会不到,既不会想你是不是喜欢我,也不会考虑我是不是喜欢你。”
姬扬不说话,只一直看着她。
像是舍不得眨眼睛,也像是无法辩驳。
“那你仔细想想呢?”宫雾打开食盒,把元宵递给他,道:“你守在这里,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怕我又像那次一样消失好久?”
“你一次次出面为我退婚,是因为看不上其他人,还是不愿意旁人来娶我?”
“师哥,你守了十年,到底是不是在等我?”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却又有种把一切都挑破的痛快。
见姬扬还是沉默不语,小姑娘隐隐有些火气,凶巴巴道:“你现在只用说一句不是,以后不用再见到我,什么师兄师妹的,我不在乎了。”
姬扬像是察觉自己做错了,本来在安静地吃元宵,此刻停了下来。
“我感觉不到。”他低声说:“就像得道之后,感觉不到饥饿寒冷,也无法感觉到疲倦困乏一样。”
“但是……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会很开心。”
“每次看到你的,我的道痕都会烧灼作痛。”
“今天听到你的声音,七情都像要崩裂作废,一身道行如同要就此毁掉。”
“我只知道这些。”
“柳风,你不要生我的气。”
宫雾沉默一会儿,说:“你继续吃吧。”
姬扬很听话地继续吃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很有自己的性子,或许说,如今对其他人也是一样,我行我素惯了。
可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宫雾了。现在宫雾说什么,他都肯听。
青年慢慢喝着元宵汤,眼睛一直在看她,却见到小姑娘在簌簌地掉眼泪。
“怎么又在哭。”他有些慌乱:“我说错了的话,现在就道歉。”
“没什么。”宫雾揉着眼睛道:“我就是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姬扬放下碗筷,用指腹去擦她脸上的泪痕,却越擦越多。
他直觉这时候该亲一亲她,也许就能哄好了。
可是无情道心烧得发痛,像是威胁着要把他这一身道行立刻毁去。
他哑然忍耐,笑着摇头。
“我说不了。”
“也许有一天,等这身道行都无所谓了,便可以说了。”
宫雾点点头:“我都知道。”
“我这次来,就是要和你告别。”
她站起身,转着圈给他看自己身上的日冕光华。
“很快,再努努力,我就可以冲破玉衡境,离你越来越近了。”
“到那个时候,如果还没法解决这个本魔,我就去成仙,如果成仙还不行,我就去跟它杀个三天三夜,叫它彻底服了我为止。”
“师兄,我再陪你一会儿就要走了,师尊和阚前辈还在等我。”
姬扬轻声应了,问:“再抱一抱你,好不好?”
宫雾不假思索地搂了过去。
他们用力拥抱,许久都没有松开。
“感觉怎么样?”
“感觉……”姬扬低声说:“痛得要命。”
宫雾飞回月火谷时,涂栩心一行人都在山谷口等她。
“姬扬还好吗?”
“还好,”宫雾点点头:“走吧,我们抓紧。”
第一站便是淮南慈州明河庄。
此处水患不止,河妖做乱到让官府一度求助各大门派出手。
但河妖真身躲在深深水下,而且狂浪暗流极为阴损,这些年人们都对它无可奈何。
听说他本是人胎俗身,后来阴差阳错修了邪道,能靠汲取妖血提升体质,渐渐就变成了蚌精般的邪物,早已面目全非,形貌恐怖。
阚寄玄带路时说起明河庄的旧事,也是啧啧称叹。
“寻常洪涝已是恐怖,会摧垮河坝,毁田推屋,让几代人的基业都毁于一旦。”
“这明河庄如今人迹全无,是因为那洪水会直奔人去,拽着腿往漩涡底下拖,要一个个吸干他们的血才肯罢休。”
涂栩心听得蹊跷,察觉出了些什么:“前辈从前说,好像也有些道修来过,试图除妖什么的?”
“他们都只敢诱骗他真身上来,可人家早学精了,都躲在暗流深处,谁来谁死。”阚寄玄道:“再好的避水咒,一被掐破,水流悉数灌进肺腑里还怎么活?”
涂栩心立刻掏出自己早早炼成的避水丹,自己吃了两大粒,又要分给她们两。
宫雾摇头:“我不怕水。”
阚寄玄摇头:“我不是人。”
涂栩心:“……”
我就多余问。
宫雾虽然没有受过水牢的苦,但她先前中毒时,肺腑已经被百般狠毒炼了又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