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粮杂饭,配了豆腐白菜,似乎都是在山下采买的。
阚寄玄把另一颗糖抛进口里,等饭的功夫虚空写了几笔字。
她落下手指的地方都有朱红灵迹,像是用了丹砂在半空信手写出了纵横恣意的锋芒。
“这个地方,可以捉到夜鸩。”她把刚才的礼物兑现,随口道:“至于防毒的手套,你们月火谷应该不缺这些,自己想办法去吧。”
姬扬道了多谢,和宫雾一起帮僧人端出桌椅板凳,四人坐在竹林中吹风饮茶。
阚寄玄一直很满意这两孩子从来不提多余的问题,仅扭头问望津:“你等到了吗?”
“我一百多岁时遇见你,你就在这里等它。”
“如今命途起落,几百年过去我过来一瞧,你居然还在这。”她舀了一勺豆腐,品了品其中的素淡滋味:“还是肉好吃。”
望津摇头:“它一直没有来。”
“兴许是死了,也可能是还不肯原谅我。”
言语间,宫雾朝旁侧望去,能看见小片被开垦的农田。
除此之外,透过破败简陋的屋子缝隙,还能看见一些经书典籍。
僧人在这苦修数百年,和世事完全隔绝,也不知道是在等哪个人。
“我不觉得它还记得,”阚寄玄叹气:“人年纪大了都容易犯糊涂,何况是一条龙?”
“不会。”望津坚定道:“它一定记得。”
等粥饭吃完,阚寄玄示意姬扬替自己洗碗,叫了一声望津的法号。
“兄弟,这姑娘身世难察,你顺便看看。”
宫雾冷不丁被唤到,立刻坐直,有点没预料到她对自己这样了解。
阚寄玄一笑,把姬扬救她的事大致讲了,手揣进袖子里显摆道:“你以为,转生庵的那些姑子都是天生开了天眼,一个个什么都看得清楚?”
“那,难道是?”
“那都是他姐姐教的修行之法,也是他姐姐搭的庵庙。”阚寄玄朝天一拜:“那位菩萨已经修得金身了,你如今见不着。”
作为魂阙之主,她拜菩萨这件事似乎有些叛逆,又很顺理成章。
“这姐弟两都是天生佛根,修得功德圆满,早早开了慧眼。”阚寄玄又道:“我儿子这样看重你,当娘的当然得帮衬着点。”
姬扬在厨房差点滑了个碗。
宫雾听得心虚,快速摆手:“我和师兄绝无那个意思!”
“是吗。”阚寄玄投之锐利的目光:“你一路没少看他。”
姬扬隔着窗户望过来。
“因为师兄长得好看。”宫雾面不改色地说真话:“溯舟从小就有官宦贵家来提娃娃亲,过年时还被师祖亲口夸过龙凤之资。”
“那倒是。”阚寄玄踢了下和尚坐的竹凳:“你看好没有。”
“在看了。”望津细细瞧着宫雾:“嗯……你上辈子并不是人。”
“人总有数度轮回,但你上辈子是混沌一片。”
宫雾呆了几秒。
“我,上辈子是一片馄饨?”
阚寄玄听得费解:“她是……古经里的凶兽混沌,托生成了人?”
“不是。”望津透过少女的瞳孔,仔细地往里看:“你的三魂六魄都是被炼出来的。”
“你不灭不死,甚至每轮回一次,都较从前功力更深,是不是?”
宫雾快速点头。
“前辈好厉害,这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不敢跟这样的高僧平起平坐,站起身道:“我觉得古怪,但是一直找不到缘由,还请您今日解惑。”
“嗯……”望津反复地说了一声妙哉,喝了口茶。
“你说,这世间有什么是灭不了的东西?”
“越毁它,它越积蓄深厚,越对抗便越多?”
宫雾想了许久。
“好像没有这样的东西。”
望津看向姬扬。
“这孩子瞧着聪明通透,你说说?”
姬扬此刻已经洗完所有的锅碗,擦了擦手,拘谨道:“恨?”
望津面露笑容。
“很对。”
“爱意可止,恨意难灭。”
“一场恨,能滋生出无数的怨怼苦痛,最终衍生的无穷无尽。”
“孩子,你是被炼出魂魄,本该成魔的灵种。”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仍然透过宫雾的瞳孔,像在看她的一生。
“想一想,你如果没有被你师父捡走,本该过怎样的日子?”
宫雾怔住,脸色变得苍白。
她也许会早早就死掉。
然后一次一次地活过来,直到被人发现是不死之身。
她也许会在仇视和恐惧里长大,被人设法杀死,甚至捆绑了手脚扔进湖里,就如那些被浸猪笼的‘不祥’女子一样。
那些异视,排斥,轻蔑,都是她曾经身份暴露时感受过无数次的情绪。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