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架着他的胳膊牵拉划圆疏通经脉,一动手狐美人就蹙眉喊痛。
“我还没使力。”小姑娘平静道:“你肩周血液未通,是不想要了?”
胡丰玉好似娇花眠叶一般,轻飘飘道:“你温柔一点。”
她散淤活血的手法均是师承程集,后者一样看着是温温柔柔的大姐姐,一提骨头能把老头子都痛得吱哇乱叫。
……我已经很轻了。
宫雾又要动他胳膊,狐狸祖宗苦着脸求情:“再轻一点,痛,痛,嘶……你慢点。”
“那我不治了。”宫雾撒手:“你就这样吧。”
胡丰玉长眉久低,不情不愿把胳膊放她手里。
小姑娘扎了个马步,运气提神一肘子顶了上去。
“痛痛痛嗷嗷嗷嗷!!”
“就要怼到这个地方!”宫雾压住他肩膀又是一转,皱眉道:“就痛一下!”
却听极脆的咔一声,一人一狐陷入僵持。
宫雾:“……!”
“骨折了。”胡丰玉拿眼尾瞥她,细声细气道:“你干的。”
你胳膊是纸做的吗!!
她费劲巴拉地医他一个,眼看着洞窟外天亮天暗,时间轮转。
十一月七日的生辰,头一回只能收到师父的信和礼。
竹筒一展,落下八枚蝶花糖。
宫雾背过身,拿着糖看了很久很久。
明年二月十五是师兄的生辰,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们。
她的日子淡如白水,狐狸祖宗也并不好过。
被吊挂受刑二百多年,还不如学大罗金仙哪吒一般寻了莲花藕荷重新托生。
一人一狐都在苦熬着时日,有时候修行复元累了,会说起旧日。
狐狸祖宗每每感慨,都仅会怀念一个故亲。
他的结发妻子何氏。
仙狐年寿太过,渐渐连父母的模样都忘得模糊。
他与妻子一同在虹陵修道,奈何妻子停在玉衡境里,活了三四百岁便故去了。
而他一路攀升,独与妻子繁衍出整个虹陵胡氏,把宗族一脉带入寻仙觅道的正路里。
最后子孙绕膝,门客如云,却好像只剩下他一只白须狐狸。
胡丰玉一提到亡妻,合宫上下的狐狸都会静悄悄地听着,借此敬拜一番太祖奶奶的恩情。
除此之外,便是怀念虹陵的草木花鸟,以及从前平和安宁的一切。
一旦年纪大了,老家伙总会絮絮地回忆过去几百年的琐碎旧事。
他偶尔也会问宫雾,当下在想谁。
宫雾笑一笑,回答都一样。
“在想师兄。”
“你讲讲他吧。”
她点点头,一面在捣着药杵,一面低声讲小时候的故事。
师父闭关隐去的那年,她十岁,师兄十四。
临走前,师父嘱咐过,这一闭便是三年起步,晚则二十年,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对方,等他回来。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送师父进了内宫,铜门合上了都舍不得走,一直在门前站着。
东麓师尊来劝过,绵德宫主来哄过,她就是拧在那里,天黑了都不肯走。
“小孩嘛,”胡丰玉听得动容:“犯倔就那样,不会讲道理的。”
“我师兄那天没去送他,”宫雾说:“估计也在闷闷生气。”
她等了又等,夜深里仍站着不走,直到姬扬提灯过来。
姬扬没有劝她,反而是抱来两卷被褥,同她一起睡在内宫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