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极倒霉的运气,便是摸了一半纸团去,大概率也是不中。
排除那吱哇乱叫的猴谷,便只剩眼前一处。
青年心意已决,孤身飞回张家河边。
重回此地,路边隐隐有小兽被开膛破腹,吃得已是看不清形貌,看得姬扬眉头微皱。
男孩鼾睡草里,手上仍抱着那草叉。
他有意唤醒他,但男孩睡得人事不省,咕哝几句又翻身睡去了。
四跪,四香,四拜,四礼。
姬扬依言而行,一躬身再抬头起来,已身入异界深处。
他竟只身站在血色河岸,脚边都是累累尸骨。
远处有鬼船行在江上,数百奴仆执缰牵拉,半身活似浸在血泊里。
这哪里是什么狐狼妖界,分明是魔界深处!
姬扬心头一凛,回身再退,却发现密钥入处原地消散,己身已是困在此地!
他本能握紧利剑,还未收敛气息,便已有魔守眼尖地看见他。
“哟,那里怎么有个人啊?”
话音一落,数十个魔人一涌而上,伸出许多只手臂来抓他。
姬扬本已虚耗数日,一路不眠不休疾行不断,此刻再战便是透支灵海。
他一咬牙挥剑腾空猛然一扬,顷刻杀灭大半不成人形的混沌之物!
魔守的两只脑袋都齐齐盯着他,同时往右边转了一下,厉声道:“捆仙绳!还等什么!”
青年疾行而前,没等他手下喽啰取来法器,一剑齐斩魔守双首。
那看守呆滞几秒,像是不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着倒下。
没等姬扬再补杀一刀,已有数个怪形怪样的魔物哄抢而上,掏挖出那看守的内丹心肺,血淋淋地就此吃下!
有道人执剑闯界,消息即刻便报到了万丈之高的天魔殿上。
殿内拱顶皆是白骨铸成,地面乃是整块的寒魄镇怨石,有老人执卷浅读,似是入神。
此等小事,本不该传报此处。
“尊上,有长老疑心是悲骨渊意欲犯我魂阙,派了个愣头青杀将过来,已是折损数十下士!”
旁侧有高阶魔使应声道:“尊上,悲骨渊近日张狂到不把您放在眼里,倘若真让他们寻到那女娃娃炼丹吃了,只怕……”
老人一抬眸,两侧魔使即刻噤声,深恐冒犯。
“他在哪里?”
“那小子只身逃去哭灵窟了,像是……不认路。”魔使自己也犯嘀咕:“难道是走错了?”
老人收回目光,又翻一页:“既然他亲身饲喂孽兽去了,不管也罢。”
她看得枯燥,把话本扔到一旁。
魔使登时齐齐跪下。
“属下若有打扰,请尊上赐罚降罪!”
“再去找些读本来,”老人打了个哈欠道:“实在找不到,便挑几个说书唱戏的抓来,待孤听乏了你们再随意分吃。”
“是!!多谢尊主!!”
宫雾再睡醒时,已有雪灵芝连根带土放在供盘上,旁侧堆满了她先前索要的一并器具。
每样均是额外考虑了用时折损,备得既精又全。
她揉了揉眼睛,习惯性找那个每日都守在她身边的小狐狸。
“那小家伙呢?”
“攀崖时死了,”老狐狸尾巴一摆,唤另一个小狐狸过来陪她:“恩人还需要些什么?”
宫雾跟着一愣,心想难道这些狐狸也修了无情道不成。
她定定走神很久,快速摇了摇头,起身去熬煮药汁,剪草剔根。
几只小狐狸随时伺候在旁边,偶尔需要帮忙时会幻成人形,动作极利索地打着下手。
宫雾偶尔会回头看着他们,陌生到久久无语。
当天夜里,那生痂肉团便被浸泡到温热灵汤里,由狐子狐孙们昼夜轮替看守,保持温度不变。
她始终没有等到师父师兄的消息,一度惶然到想再出去看看,又怕招来更大祸患。
直到三日过去,有另一只老狐狸匆匆前来。
“恩人,有消息了!”
宫雾看出狐狸毛色花纹都不对,下意识问:“先前那只呢?”
“换密钥时暴露行踪,被仇家给杀了。”老狐狸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仍专注于眼前的事:“关于恩人亲属的事,两方都传回了消息。”
宫雾深深吸气,仍是未适应他们这样的驾轻就熟。
亲眷之死,竟然能如灯灭油枯般说得自然。
——那又何必执念这老祖宗的死活,还害死那么多条性命只为了救他?!
“恩人师父先是匆匆回谷里报信,然后意欲奔赴外界寻找恩人下落,已被信鸟设法拦下,知道恩人一切安好。”
狐狸略去族中幼女的折损,迟疑道:“但……恩人师兄误入魔界,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溯舟!!”
宫雾倏然起身,再也顾不上更多:“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