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礼怔了下,便抬手去整理,想将残余的字帖拿出来。
但他动作缓慢,修长的指骨压上白纸,却未第一时间抬起,陈在溪心下有些急,也顾不得旁得了,紧忙抬手去拯救。
只是不论她手在快,该沾上墨汁的纸张已经沾上,只剩下零散的纸上是干净的。
陈在溪看着长桌上的一片狼籍,忽而有些懊恼,也不想再动了,泄气般收回手。
长怀哥哥从前写得字帖,被她丢在某一处找不到了,此刻——长桌上的墨汁,沾染上污秽的纸张……无一不在告诉她,你又愧对了长怀哥哥的一番心意。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缓了好一会儿以后才回神,沉默了片刻,她意识到自己面前还站着表哥。
宋知礼的动作虽缓慢,但这一会儿,他已经将残余的纸张整理好。
虽是不小心,但他不会推却责任,此刻冷静道: “抱歉。”
男声语调平静,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陈在溪听着,揉揉眼睛,想擦掉眼角的泪花。
抬眼的瞬间,却瞥见眼前人的手腕似乎是在发抖。
表哥拿着纸张的手背上,有淡淡青筋凸起,与手背相连着的手腕,此刻却极轻地抖动着。
是方才。
刚擦掉的泪花再度冒出来,陈在溪难过完,对表哥的愧疚浮上心头,她上前一步抓住宋知礼手,“表哥,我有些慌,你的伤口是不是很疼,是我方才……”
“无事,”宋知礼打断她,感受到覆在手背上触感时,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有些。”
他手中还拿着整理好的纸张, 说这话时,声音平静。
陈在溪垂眸,忽而想起, 表哥的伤本就是因她而起的。
表哥虽然只说了有些,但他的伤口……大概也不只是有些疼的。
思及, 因为字帖被弄脏的难过消散, 而另一种愧疚席卷而来。
可她还未想好说些什么,就发觉表哥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耳畔边传入一道声音,似乎是在问她:“可惜?”
陈在溪没有听懂,只是表哥收回手的动作, 让她感到有些许不适应。明明之前,表哥虽是不喜, 但并不会这般拒绝的。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 不知为何,心脏忽而有些难受,甚至闷到她不想说话。
这种陌生的情绪短暂占据心神, 让她有些惶恐, 甚至不安起来。
现在想想,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来到宋府以后,她已经习惯去找表哥, 也习惯同表哥靠近。
所以在开始放弃以后, 竟后知后觉的有些许不习惯, 甚至很想抬手, 重新去触碰表哥。
但这很危险。
陈在溪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想,当即便将手收了回来, 并掩饰性地压在了桌边的纸张上。
颤了下,她回过神道:“表哥,我没有可惜,无明白的,是因为我方才磕到了你的伤,所以表哥才会手抖。我,我也会同长怀哥哥说清楚,想必他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长桌的后方是窗户,夏风和煦,将桌上的纸上掀起一个角。陈在溪瞥见,一边说一边将指腹压上去,防止这些零散的纸张被风吹乱。
她这般小心翼翼地姿态落入人眼底,宋知礼微顿,移开了目光。
一时间,室内寂静下来。
只是表哥的冷淡,陈在溪早已经习惯了,便并没有在意。
她仍旧垂眸看着眼前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抚平。
也就是这时,淡然地男声落下。
“工整端正的字,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若是已经习了多年还无所得,自然不是适合你的字形。”
这句话一出,陈在溪愣了愣,才发现表哥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他一字一句清晰,从表哥口中说出的话,总让人信服。
事实上也确实,她已经习了很多年的字了,但也像表哥所说,并无所得。
只是陈在溪私心里还觉得,这同字形无关,纯属是因为她练字太无章法了。
无人看管,便全凭自觉,她总是想起来才练习一阵,所以写不好看。
思及,陈在溪看着面前的人,颇有一些懊恼:“其实表哥,和我自己也有关系的,是我太懒散了……”
宋知礼静静地听她说完。片刻,他开口道:“八月,表哥每日可抽一个时辰教你习字。”
“啊?”
陈在溪不由得轻哼一声,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是表哥要教她习字。
只是这句话落在耳边,陈在溪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喜悦。
大抵是她本就不觉得,自己能练好表哥的字。更何况,她其实能感觉到,表哥并不想教她。
她不是没有像表哥提过这个要求,反而说过许多次,只是总被拒绝了。
从自幼开始,她就很喜欢强求。
不论是母亲的爱,还是父亲的关切,都是她努力过但还是未曾得到的。
而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