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彻底对视,能看清他眼底幽暗难辩,沉静如水间,就好像所有的卑劣都能被男人一眼看穿。
被这道目光生生灼了一下,陈在溪这会儿实在怕他,脚下一崴,竟直直往台阶上扑去。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这位娇柔的表小姐在平地上崴着了,他顿时瞪大眼睛。
只听见“扑通”一声,表小姐趴在台阶上,似乎是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摔倒,她整个人僵住,沉默不言。
这怕是又要哭了,“哎呦”一声,白术赶紧过去扶。
陈在溪反应过来后,随即低头看自己,手心已经破皮,疼痛如排山倒海般钻进皮肉间,她杏眸里立刻蓄起泪水,两眼汪汪好不可怜。
却没让人扶,自己缓慢地站起身,因为觉得丢脸,便埋头不说话,好像这样就能躲过一样。
直到下一刻,耳边落下一句男声。
“哭什么?”
表哥终于说话了,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小动作,不但知道她偷偷流泪,还要拆穿。
清晨的雾气散去了些。宋知礼站在台阶之上,他本就生得高大,此刻就像看蝼蚁般俯视着她。
只是不解:“哭什么?你自己摔的。”
“我没哭。”表哥这个语气真瞧不起人,陈在溪不知怎得,又有了勇气和他对视,抬起头来,眼眸里湿润,硬是强忍着没落下来。
确实没哭。
宋知礼不言。
夏风吹散雾气,高树上常青的叶子被带下来几片,落在干净无尘的石板上,有些突兀。
男人心底竟隐隐泛起失望的情绪来,但这感觉实在细微,他没有在意。
他走下台阶,打算离开。
陈在溪看着他身影,她忽然不想这般狼狈地回去,有些不甘心。
绿罗曾说过,表哥是大理寺卿,为人很公正的。
玄青色衣裳近在眼前,第一次离表哥这般近,鼻腔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冷松香,还混杂着几丝线香燃尽的檀木味。
不似他性子这般冷漠,这香气反而柔和淡雅,很温和。
这便是表哥身上的味道吗?
终于,又离得更近了。陈在溪眨眨眼,看清表哥玄青色的衣衫上覆有暗纹,这纹路足够低调,却是奢华至极,需要凑近才得以清晰。
而现在,他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她轻轻一扯,就能触碰到。
“……”柔风带起树影婆娑。
宋知礼停在了原地。
男人侧头垂眸——
一只小手轻轻扯住暗色衣袍,莹润的白覆盖在暗色之上,似乎是不敢用力,纤细的指尖正颤颤巍巍。
察觉到他停下的步调以后,这只小手的主人试探性地,更加放肆地捏紧了些。
宋知礼平静地看着她,冷淡之间,他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拒绝。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陈在溪的眼眸一点一点亮起来,心里的紧张微微散去,她抬头看着男人。
她个子太小,只及男人胸口,抬起头来看他时费力,便悄悄缩了缩,只看着男人下巴。
细声道:“表哥,我没有同你告过状。”
不知他是否同传闻中一样公正无私,陈在溪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生怕这位表哥露出一点不悦的表情。
她只是一个外姓人,而宋晚云却是表哥叔父的女儿,有些事情,自家人可以教训,却用不着一个外姓人来说,所以陈在溪不是特别确定他的态度。
落在寂静院里的这道声音娇糯。
表小姐不仅性子娇,连声音也同人一样,没有一点攻击力。
白术站在原地等自家世子,他一边想,这位表姑娘胆真不小,要说这表小姐还是第一个,敢同世子爷这般近的姑娘。
只是这句话听在耳边,他怎么一点也没听明白,所以世子爷是怎得忽然停下来了?为何这位表小姐又要说自己没有告状?
白术站在宋知礼身后一步的距离,这个位置足够恰巧,如果他在往旁边挪动一点,便能看见——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底下,他那位封建守旧的世子爷衣衫,被那位胆不小的表姑娘抬手勾住了。
宋知礼虽不是武官,但却习武,长年锻炼,使得他身姿挺拔。宽厚肩膀轻而易举地便遮住女人小巧身形,以及她柔软细腻地,搭在他衣衫上的手。
对他来说,这只是极细微地力道。宋知礼面色未改,看着这位表妹,沉默半响后,冷淡地道:“你现在不是?”
陈在溪愣了一下,才听懂表哥是什么意思,她说她没有朝他告状,表哥却说,她现在就是在告状。
“……”所以他是向着自己的妹妹的意思?
陈在溪好不容易才敢上前一步,这一瞬间,心都僵住,立刻缩回了手,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
那衣衫的一角就这么被松开了,只是也回不去方才,原本平滑的布料上,硬生生多出一团褶皱来,隐约间,还能瞧见点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