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对江雪溪来说都很无趣。
这或许是因为他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很简单。
不过,江雪溪想,他真的很想去中原。
这种向往仿佛从江雪溪出生落地,第一次有了记忆开始就存在于内心深处,尽管江雪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教主见独生爱子一直不答话,走过来将他抱起,有意逗他:“你要是想去中原,明年开春,我们去秦国京城看看可好?”
江雪溪抬起头,没有挣扎,言简意赅地问:“为什么?”
教主语气深沉地道:“秦国的天快要变了。”
“我们去看看,我教未来的对手是什么模样。”
观景台上,江雪溪持续眺望东方时,秦国的皇宫里,景昀也在凝望西方的落日。
她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神很冷,毫不掩饰。
事实上,景昀倒不是在故弄玄虚。
——萧皇后死了。
萧皇后身体底子强健,几年来虽然身心疲惫,消瘦清减不少,但至少算得上健康,本不该早早过世。
秋日里,萧皇后突然偶感风寒,病倒在床。景昀很想去看看,但皇帝与皇后生怕景昀沾染病气,不允她到床前侍疾。
景昀没有办法,只能招来太医,亲自过目萧皇后的脉案。
萧皇后的风寒来得奇怪,一病缠绵数月,迟迟未好,景昀翻阅脉案,察觉到其中存在些问题。
倘若脉案为真,萧皇后最多只需一月便可病愈。
正在景昀打算悄悄潜入凤仪宫,亲自为萧皇后诊治时,萧皇后的病情急转直下,突然加重。
皇后终于允许景昀亲自侍疾了。
来到萧皇后床前,景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了搭萧皇后的脉搏。
然后她低下头,伏在萧皇后耳边道:“不是风寒,是中毒。”
萧皇后看着她,神情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最终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景昀的发顶,道:“母后知道,这不重要。”
景昀就不再说话了。
萧皇后轻声道:“母后总是觉得,你不像个小孩子,反而像是生而知之,从来没有让母后多费过半点心思。”
她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景昀的肩:“去磕个头。”
景昀走到萧皇后寝殿的屏风后,对着那幅卷起的画像叩首。
萧皇后满意地笑了。
景昀知道,那是萧昭仪的画像。
萧皇后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画卷中是谁,景昀也从来没有问过。
萧皇后轻声道:“你该知道,母后快不行了,往后这宫里就是白家的天下,你要乖一点,不要太聪明,好不好?”
景昀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萧皇后低下头咳嗽。
她病得很重了,面色枯槁,明明二十多岁的人,却有一种风烛残年的油尽灯枯之感。
萧皇后道:“听话,谁能做主,就听谁的话,不要太有骨气,不要太聪明,温和一点、驯顺一点。”
景昀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萧皇后说这些,是真的只想让她活下来。
皇家的颜面、皇族的高傲,那些都不必有,也不必管,只有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这和萧皇后所信奉的理念当然背道而驰。
萧皇后愿意为了捍卫景氏正统赴死,却在她身上存着一点私心。